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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气绝

明明已经心冷心死。

可这一刻，施薇看着外祖父一步步走来，时光好像一下回到了从前。

当年，他也是这样走来，张开有力的臂膀，笑哈哈抱着她，对她说：“汐汐，外祖父来接你了！”

光阴如梭，一梭又去一梭。

旧了当年的记忆。

老了当年的人。

如今，施薇看着眼前已然鬓发灰白，身躯也已经年迈的外祖父。

热泪瞬间夺眶而出：“您不该来……”

臣子戍守边疆，无诏不得入皇城，父皇一定会借机责罚。

果然，一脸怒容的云皇走出，斥责道：“楚南！你身为戍边将军，却知法犯法，私自入京，可知罪？”

可外祖父却只是撩袍跪地：“臣知罪，但臣孤苦一生，早年丧妻中年丧女，如今只剩下六公主这么一个血脉，臣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施薇一疼，心仿佛被狠狠揪住。

外祖父从前跟她说，外祖母和母妃死的时候他都不在身边。

他愧对她们。

可他常年在外征战，护的是整个云国的百姓。

又何错之有？

这时，外祖父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望圣上开恩，允臣代六公主受罚！”

“不！”

施薇想要阻止，却被侍卫押跪在地，如何挣扎都无用。

最后只来得及抓住外祖父的衣角，她用力到指甲尽断，抠出了血也不愿放手：“不要……外祖父，求您别去！”

可楚南却只是像少时那般哄道：“汐汐听话，等会儿你闭上眼睛就当睡一觉，等你睁开眼外祖父就回来了。”

云皇发话：“爱卿既执意如此，朕便全了你这份心，来人！给楚爱卿上刑！”

“不——不——”

任由施薇如何撕心裂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外祖父褪了铠甲，上了刑台。

板子随即而落，一下下仿佛砸在施薇的心上。

那鲜红的血充斥着她眼。

施薇回头求沈煦：“国师，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什么都认，求你为外祖父求求情好不好，他为国为民一生，不该受此责罚……”

可谭泽只冷漠退后。

他不救。

施薇又求向云皇：“父皇——”

然她一开口就被打断：“施薇，你睁大眼好好看着，若不是你恶毒无耻，楚南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他今天就是死在这里，也都是你害的。”

施薇呆怔了瞬，望着云皇眼里的志得意满，终于明白：求饶没用的。

他们巴不得外祖父死。

不远处，板子还在落下，一下比一下有力，外祖父的衣裳已经被鲜血染透。

施薇从来没有恨过人，如今却恨不得杀人。

她忍回眼泪，在侍卫的押跪下尽力挺直了背脊。

施薇视线一一扫过殿内这群道貌岸然的人，一字一句恨道：“若今日我外祖父死在这里，你们就不怕边关三十万铁骑踏平皇城，血洗皇宫为他们的将军报仇吗？！”

云皇脸色一变，这才抬手停了刑罚，摆出一副忧心为难的样子：“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楚爱卿虽然犯了错，但念在他劳苦功高，小惩大诫一下即可。”

“小六，你带楚爱卿去医治，从前的事就此作罢，但若再有下次，谁也保不了你。”

施薇听着只觉虚伪。

可此刻她顾不上其他，忙扑到重伤昏迷的外祖父身边。

看着他背上的鲜血，施薇手足无措，只能将人扶靠在背，一步一步往宫外挪去。

将军府内。

久病成医的施薇，颤抖着给外祖父把脉。

却在探得脉象的那一刻，脸色大变：“蛊毒？！”

施薇又换了另一只手诊脉，可还是如此。

眼泪止不住的流，她从来没有那一刻这么绝望：“怎么会这样……”

心脉俱断，半步气绝。

外祖父分明是撑着最后一口气赶来皇城，就为了救自己。

她怎忍心看着外祖父死？

施薇忽然想到她也曾中蛊毒，自己吃过那么多压制蛊毒的药，又与谭泽灵修过，那她的血对外祖父会不会有效？

想到这儿，她毫不犹豫拔下发簪朝自己的手腕划去，却不想竟半途被挡住。

“汐汐，不要做傻事……”楚南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声音很虚弱，可握着她的手却分外有力，“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回皇城的时候，我就知……这一次出不去了。”

“外祖父，不会的，我能救你的。”施薇一句话哭噎得断断续续。

楚南抬起颤抖的手，替她拭泪，“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施薇哽咽摇头：“只要您在，我怎样都不苦。”

“汐汐啊……”楚南眼中满是不舍和遗憾，他从怀中掏出一份地图塞进施薇手中，声音越来越虚无：“至多两日，三十万楚家军就到了，我的汐汐……再不会受半点委屈！”

施薇眼前被泪模糊，忙应：“我知道，我都知道……外祖父，我们先治病好不好？”

可这一次，外祖父再也没有回答她。

寂静无声，恐慌蔓延。

施薇颤抖着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却什么都没有了……

一瞬间，好像天崩地裂。

施薇想抬起双手去他将人叫醒，才发现，外祖父宽厚的掌心一直紧紧捂住她的手腕。

哪怕至死，也都没有放开！

第八章为谁而死

霎时间，将军府内萦满了哭声。

门外，谭泽听着里面施薇绝望的哭声，心陡然一紧，竟不敢开门进去。

暮春三月，天空忽然飘起了鹅毛大雪。

谭泽望着徐徐渐落的雪花，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立刻转身赶回瞭望殿。

楚将军殁，三月飞雪，云皇为掩自罪，下令厚葬楚南。

施薇一身孝服，正要去送葬，可季灵芝却带着一道圣旨拦住了她。

“陛下说了，六公主施薇不孝不义不洁，不可送葬，即日起，剥夺其公主封号，贬为庶人！”

施薇不可置信，云皇竟然无耻到这个地步。

自己是外祖父的唯一血脉，怎能不去送葬？

季灵芝见施薇不动，直接把圣旨扔在她面前：“话我已带到，就不打扰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口中还嘀咕：“这个时候师兄应该在国师府吧……”

闻言，施薇眸光一动，待人走后，从后门去了国师府。

谭泽是国师，他一定有办法让她跟着送葬。

一炷香后，施薇气喘吁吁来到国师府的偏门，欲去书房找谭泽。

但没想到，竟在经过花园时撞见了往过走来的谭泽和季灵芝。

她正要上前，却听季灵芝的声音传了过来：“师兄，如今施薇血亲死绝，云皇也和她断绝关系，你的生死情劫算是解了，什么时候同她和离？”

施薇脚步一顿，什么叫她血亲死绝，算是解了他生死情劫？

所以，她当成宝贝的姻缘从一开始竟然就是一场阴谋？

心如刀割般的痛袭来，她受不住的踉跄了两步。

施薇紧盯着谭泽依旧俊朗的面容，怎么都无法相信，接受。

她迈前一步，想要问个答案。

忽然一阵熟悉的馨香传来，施薇只觉后颈一疼，就没了意识。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她再醒来，人竟然已在城外破庙里，眼前站着是一脸冷漠的阿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