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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办的那些案子,只要有宋文参与,张修齐可从来没有写过什么劳什子卷宗。
张修齐心心念念的宋大人,此时正在自家的宅子里,满脸慈爱地逗弄着自己的小棉袄。
妻子即将临盆之际,宋文向大理寺告了半月的假。
宋夫人怀胎十月,为宋文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闺女。
自从孩子出生,宋文便跟中了邪似的,一天到晚笑得合不拢嘴。
初为人父,满脸慈爱的他还不知道,大理寺里有人正满心期待地等着他回去写卷宗呢。
第 156章 去晦气
谢婉瑶之死水落石出后,启顺帝便命人将天牢里的青黛和骆衡放了出来。
骆衡出来以后站在数丈高的“天牢”二字底下,举目远望。
烈日灼眼,远处绵延万里的锦绣河山,皆数入眼。
“公子!公子!快过来跨火盆!”
见骆衡杵在那儿不动,大椎跑上前催促道。
听了大椎的话,骆衡这才发现数百步台阶下放着一个烧得正旺的火盆。
火盆旁站着的佩兰手里还握着一把柳条。
上战场杀敌的人,一旦信了所谓的鬼神命数之说,御敌时便下不去刀子、见不得血了。
所以,骆老夫人素来不信跨火盆可以去晦气、抽柳条赶秽气诸如此类的。
像骆远鸣这般,手起刀落间血溅三尺的骁勇大将更是不信邪。
骆衡知道,跨火盆和抽柳条都是自家母亲安排的。
他非常配合地走近烧得正旺的火盆,抬步跨了过去。
站在一旁的佩兰大喊一声“好”,然后用柳条在骆衡身上抽打了起来。
边抽还边念叨: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干罗达那,洞罡太玄……”
待佩兰念叨完,江氏才迎上去拉住骆衡的手;
“可算是出来了,我的衡儿受苦了。”
骆衡拍了拍江氏的手,微微一笑;
“儿子不孝,害娘操心了。”
母子两人寒暄之际,陆晚菀将青黛拉到火盆跟前说:
“青黛,你也去跨个火盆去去晦气。”
青黛笑着应了声“是”,而后将骆衡方才走的流程又走了一遍。
接到了骆衡和青黛以后,一行人欢欢喜喜地回了定北将军府。
回府的路上,骆衡与江氏同乘了一辆马车。
陆晚菀和青黛乘着另一辆马车跟在他们后边。
而骆远鸣则是骑在那匹新得的红鬃烈马上,在前头开路。
佩兰绘声绘色地将陆晚菀安慰江氏的话给骆衡复述了一遍;
“小姐这些天为了您的案子,不眠不休地在宫里跑上跑下,您就莫要再与她置气了。”
骆衡双目微合,也不知他是不是听见了佩兰的话。
他入狱的这么些天,江氏向大椎问了骆衡入狱前心情不佳的缘由。
从大椎的只言片语里,江氏推测出自家儿子中秋夜宴接连饮酒,将自己灌醉是为何故;
“衡儿,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骆衡仍是不应,江氏也不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你小时候不是还总说想要弟弟妹ᴊsɢ妹陪你吗,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妹妹,怎地还与她置气呢?”
江氏不知道,骆衡想要的是她给自己生出来的弟弟妹妹。
而不是自家父亲与旁的女人在外头苟且生下的私生女。
骆远鸣与江氏从未想过将陆晚菀是秦家女的身份告诉定北将军府的任何一个人,包括骆衡。
因为,只要多一个人知晓陆晚菀的真实身份,就意味着她可能会多面对一分危险。
所以,他们宁愿自己的亲生儿子为了那个从来都不曾存在过的私生女与他们夫妻二人置气。
第 157章 诉衷肠(一)
定北将军府。
回字形的窗户大开着,锦衣少年对窗而坐,拿起酒坛子续了一杯又一杯。
“一个人喝闷酒有什么意思!”
少年循声望去,对面屋顶上站着一名身着月白色纱衣的女子。
女子青丝如墨,五官分明,梨涡浅笑。
她纵身跃下,身姿轻盈,宛若画中亦是遗世而独立的仙子。
“兄长,不请我进来喝一杯?”
认真梳洗打扮完的骆衡,又恢复了往日里翩翩少年、意气风发的模样。
他对窗静坐,漫不经心地睨了窗外的一眼陆晚菀,淡淡道了句:
“自便。”
今日在天牢外,陆晚菀就发现骆衡跟从前不一样了。
他的目光由从前的浮躁变成了沉静幽远,让人再也无法一眼便猜透其心中所想。
陆晚菀侧靠在窗沿上,笑意盈盈地望向眼前之人,神色平淡地道:
“其实,我并不是父亲所出。”
短短的一句话,如石破天惊,让骆衡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举杯的手停在半空中,半晌才明白她的意思;
“所以呢,是你那来路不明的母亲欺骗了父亲?你伙同她将父亲蒙在鼓里意欲夺取我骆家的家产?”
骆衡将杯中酒猛灌了下去,语带嘲讽,眼神里满是不屑。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骆衡也不愿意往陆晚菀并无恶意的方面去想。
尽管,他将陆晚菀这些天所做的努力都看在眼里。
他宁愿一直将陆晚菀当做来路不明、居心叵测的私生女。
也不愿意相信是自己看走了眼。
更不愿意承认这次入狱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自己饮酒误事、荒唐无状。
陆晚菀伸手拿起桌子上的酒坛子,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
“我的意思是,父亲从一开始就知道我非他亲生,母亲也知道。”
兄妹两人搁着窗沿四目相对,一个在屋里,一个在月下。
陆晚菀清澈的眼眸里含着的,是骆衡从未见过的寂寥与悲凉。
“我爹爹是一名太医,他卷进了一桩案子里,死在了皇家别院。”
说起自己的爹爹,陆晚菀心头一阵酸涩,又举起酒坛子猛灌了好几口。
“爹爹死了的当天,有人派杀手到我家里,将我的爷爷也杀了,我们家的人,在那天晚上都死光了。”
饶是已经过去了许多年,想起那夜满地的鲜血和横七竖八的尸体。
陆晚菀还是忍不住颤栗。
“我和娘亲阴差阳错地活了下来,怕幕后之人知晓我没死以后斩草除根,娘亲带着我一路逃亡,北上去了西北。”
不知不觉间,说话的人已经眼眶湿润。
“那年,正值匈奴大举进攻,异邦蛮夷大肆掠夺,怀着孕的娘亲险些被那些禽兽糟蹋!”
滔天的恨意席卷而来,陆晚菀又猛灌了好几口酒,才稍稍冷静下来接着说;
“就在我与娘亲濒死之际,是师父救了我们,她将我们托付给了当时的西北兵马大元帅,骆远鸣。”
说话间,一坛酒已经见底。
陆晚菀将空坛往桌子上随意一扔,又拿起酒壶喝了起来。
她边喝边说道:
“爹爹骤然离世,娘亲本就心有郁结,再加上一路受惊劳累,她小产了,没过多久,娘亲就跟着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去了。”
第 158章 诉衷肠(二)
“此次跟随父亲回长安,我只是想查清爹爹的死因,找出凶手为我的家人报仇。”
说到这儿,陆晚菀靠着窗沿侧目望向骆衡,语气郑重地道: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觊觎定北将军府的一砖一瓦,更没有想过与你争夺父母亲的宠爱。”
话已至此,骆衡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直以来都只是自己小心眼罢了。
这半年以来,自己万分厌恶的人竟然只是个假想敌。
骆衡暗骂自己该死。
听着陆晚菀叙述完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看着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落下的倔强模样。
此时的骆衡竟然有些心疼起她了。
“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莫要再置气,整日里喝个烂醉了。”
月朗星稀,柔和的月光洒在她精致的小脸上,让这个平日里肆意洒脱的女子平添了几分清冷和神秘。
陆晚菀晃了晃酒壶里为数不多的酒,将其一饮而尽。
“还望兄长开恩,莫要将我说的话泄露出去。”
开恩。
听到这两个字,骆衡心底一阵酸涩。
自己不仅误会了这么一个柔韧的姑娘,还苛待了她。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