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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瞥了一眼她的副将腰牌，却骤然冷脸：“你还没辞官？是不是不把老身的话放在耳里？”

卫绮霜心下一紧，下意识低头认错：“抱歉，我已按照您的意思提辞官了，可将军没有同意，将我发配幽城。”

毕老太君冷哼一声，显然不满意。

“你本是奸生子，爹不详，又被亲生母亲厌恶，如今更是背着谋害三千将士的重大嫌疑在身。”

“我刚刚接到密报，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惹得柏儿被人上奏朝廷了？他很有可能会被你连累下狱！”

“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

卫绮霜紧张着，明明她自己也是无辜的……可道歉的话还是没有经过大脑便直接脱口而出。

“我如果真的在意柏儿，那就永远消失，让所有人都遗忘你，忘了这世上曾有个叫卫绮霜的女人。”

毕老太君的话透着一股森然冷意，叫卫绮霜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您……还想我如何？”

“只有死人才不会被人记起。”

毕老太君眸底迸发一阵不容抗拒的凌厉：“为了柏儿，你必须去死！”

第8章

轰然一下，卫绮霜浑身冰凉。

“您……想要我死？”

她不可置信，却见毕老太君鄙夷看向她，一副早料到了的模样。

“你先别拒绝，我要的只不过是你‘卫绮霜’这个名字死去，幽城还是太近了，只要你‘死’后，永远不出现在柏儿面前就好。”

说着，她掏出一沓银票，甩向卫绮霜的脸，威胁讥讽：“这里是一千两，足够你过好下半辈子了。”

“三日后，若是没听到你战死的消息，那么死的一定是其他人，明白吗？”

轻飘飘一句话，威胁却重如千斤，压得卫绮霜透不过气。

“行了，下去吧。”

卫绮霜被赶下车。

林间枯枝摇曳，天空飘起的雪落在她的肩头。

空旷的地方，只有她一个。

她回头望向军营。ʍλzλ

寂静的黑夜里，火光拥簇，将士们一如既往，整齐巡逻，好像没有谁因为她的离开而担忧。

心底忽得有种止不住的恐惧，这世界，没有人在意她……

是不是她死了，也没有人记得？

赤兔马的嘶鸣忽得拉回卫绮霜的思绪。

她回头，摸了摸主动靠近她似乎想安慰她的赤兔马，忽得笑了：“也对，还有你这个老朋友陪着我……也没什么好怕的。”

她翻身上马离开，背影却难掩孤寂。

时常的战火攻击，白雪堆积下，城门上新血叠旧血，满目疮痍。

这里没有将士和百姓的区分，只要是活着的人，就算是老人和小孩，都拿起武器时刻抵御敌袭。

卫绮霜只上任三天，就迎了八次南蛮军的袭击。6

黄昏。

她熬了一昼夜的巡查，正挤出时间想吃点东西，却有将士来禀：“卫副将，南街口有人找你，说是您的母亲。”

卫绮霜心头一惊。

阿娘？！

她不应该待在冀州，怎会来这等危险的地方？

顾不得疲惫和饥饿，她即刻奔到南街。

却见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街尾无人处，沐梨正扶着她的母亲下来。

又是沐梨？！

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瞬间爆发了出来。

她大步奔上前，一个箭步把母亲拉到身后护着，满眼冒火瞪向沐梨：“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已经如你所愿离开毕寒柏，你还有何不满，你带我母亲来此，是生怕她活的不耐烦吗？”

沐梨却嗤笑一声，语气难掩得意。

“卫绮霜，觉得你们活的不耐烦的人是寒柏的祖母，她觉得你这卑贱之人挡了我的路，可怪不了我？”

“更何况，这一次是你娘求我带她来见你。”

接着，沐梨目光忽得刺向满脸木然的卫母，语速极快蛊惑——

“卫夫人，你女儿害你这么惨，现在她就在你面前，要怎么做才能解你心头之恨，可就随你了！”

眉心一跳，卫绮霜下意识拦住她的视线：“沐梨，不许你伤害我娘——”

“噗嗤！”

是利刃刺破皮肉的撕裂声。

世界仿佛都停顿一秒。

卫绮霜缓缓低头，腰窝鲜血奔涌。

她的母亲，亲手捅了她一刀。

抬头，她不敢置信看着对方，眼眶一点点湿润：“阿娘……为什么？”

可卫母眼底却闪过疯狂，拿着刀，更深的捅进去！

“唔——”

她疼的煞白，卫母却疯癫大笑起来，扭曲着快意咒骂：“你该死！我终于杀了你这个孽种，你死了，我就是清白的了！”

“哐当——”

卫母抽出刀，疯疯癫癫跑向城外，沐梨见得逞后，也上了马车离去。

卫绮霜再也支撑不住，脱力摔倒在地。

“……阿娘”

她猩红的双眸依旧死死盯向道路尽头，抓着血，一点点向前爬：“……阿娘，回来……危险！”

“娘……”

“……求求你，别走……”

血泪滚下。

她用尽了力气，却喊不响一个字，也爬不动一步。

腰间像是开了闸一般，鲜血迅速染透了满地的白雪。

卫绮霜咬破了舌尖，视线也渐渐模糊。

不要……

她不能昏迷。

她不能让娘有危险。

她还有百姓要守护，不能倒下……

尽管她极力抵抗，可还是陷入了黑暗。

好黑……也好冷啊……

她要死了吗？

熟悉的赤兔马嘶吼忽得叫破了黑暗——

卫绮霜骤然惊醒，却见到赤兔马在围着她转，脚步急促，下一瞬，城门口传来惊慌失措的高喊——

“不好了！敌袭！”

第9章

“嘭——嘭！”

是城门被撞击的声音！

刻在骨子里的本能轰然爆发，卫绮霜终于强撑着站起，奔上城楼，却见城外火把亮如白昼。

耳畔，守城老将哽咽：“卫副将，此次南蛮来敌八千，我方将士，算上伤残也只有三百……这城，怕是受不住了……”

卫绮霜死死握紧血污的城砖，回头望向城门内，惶恐却又希冀望向她的百姓，满心酸涩：“守不住，那就往死里守。”

“我们一退，百姓就只剩绝路了……”

哪怕身体疼的发颤，她却不敢露出半分虚弱。

她冷静下楼，把将士分成两队：“众将士听我号令，兵分两路，左队护着百姓撤退！右队跟我守城！”

最后，她回头冲老将叮嘱：“您对幽城到冀州的小路最熟悉，我的马脚程快，你骑它去找毕家军搬援兵。”

话落，一直跟着她的赤兔马却嘶鸣一声，低头舔舐她腰间的血，双眼含泪，怎么也不肯离开。

卫绮霜眼眶一热，忽得有些压不住哽咽。

她抬手，抚摸着赤兔马的脑袋：“乖，我的命就交给你了，好好把人带去给毕寒柏，我等你和他一起来接我。”

赤兔马却好像听懂了。

“咴咴——”

它长鸣一声，竟然主动冲老将跪下前腿，一边嘶鸣一边迅速载人离去。

那声音好像在说——

“等我回来！”

人群逐渐离去。

卫绮霜的泪终于忍不住滚下。

其实她知道，不到三百的兵力对站八千，自己这回怕是等不到赤兔带着毕寒柏来了……

可她依旧没得选。

她举起利剑，沉声高喊：“将士们，随我一道和南蛮决一死战！”

“是！！”

这夜的风，格外的冷。

一支支利箭雨从耳畔呼啸而过，卫绮霜身边将士一个个死去。

就连清月，也染上了红色。

黎明终于渐渐到来，可援军却迟迟不见踪影。

城门下，只剩卫绮霜一个。

她凝着越靠越近的众多南蛮人，脑海一一闪过毕寒柏的冷漠绝情，毕老太君的逼迫鄙夷，和阿娘的疯狂憎恶……

她这条从出生就不被祝福的烂命，费心的讨好这，讨好那，可最后还是无人在意，还是被嫌弃。7

她爱的人，都恨不得她死。

这次，他们终于如愿了。

也好……

握剑的手已经控制不住发颤，但卫绮霜却还是挺直腰背孤守城门，血水浸透了衣襟，从衣摆滴答滴答滚落，没入雪地。

脚边，是一地的尸骸，堪比地狱。

敌军这次包围上来，却没有进攻，南蛮首领端木齐从人群走来：“我知道你，卫绮霜，一个比男人还厉害的谋士，你就不怕死吗？”

“当然怕了。”

卫绮霜冷冷盯着对方，此刻，她其实已经到了极限，看不清东西了。

“怕，就降了吧。”

谁知，卫绮霜却忽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