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穆尔:性格
铁穆尔:性格
(一)
草原上的尧熬尔多是一些好客,心地诚实善良和粗犷质朴的人们。酷烈的气候、残酷的历史,貌似强悍、坚韧的人民,如果深究其本质,他们的很多北方游牧人一样,绝对是温情、人性和浪漫的。来自西伯利亚江河湖海和泰加森林的萨满教粗犷强悍外衣下的灵魂是充满人性的,有时甚至是软弱的。粗犷、勇猛和票缥悍中始终有一种北方色调的梦幻和感伤的东西。这是与他们的先民在寒冷的大森林,在人烟稀少的大草原生活有关吗?和一代又一代地看护灵性的动物有关吗?和他们相依为命的骏马有关吗?和萨满有关吗?
那些纯粹的尧敖尔牧人,尤其是那些如今已罕见的古典式老牧人,都是一些恪守古风,从不为金钱作恶的人,他们对自己的部落和民族是那么重视、认真和自豪。对部落和民族的古代风物万般珍惜。他们崇拜大自然,能用心去体会大自然的意义。像所有的游牧民一样。这也是古代萨满教和游牧民的传统。他们怀念过去那些穿白衣骑白马的萨满,坚信那是一些能产生奇迹力量的人。他们推崇端庄的礼节、安定稳固的社会秩序,热爱审美伦理的价值。
动荡漂泊的历史使他们的性格具有谜一样的多重性、复杂性。他们融合了突厥诸族、蒙古人、印欧民族和唐古特人的特点。许多尧熬尔人的相貌上的多重性也正是由此而来。一个高山牧场的尧熬尔男孩,长着一个来自帕米尔高原的鹰钩鼻,突厥蒙古人雄健的身材和块头,还有几根来自东欧萨尔马特草原和伏尔加河牧羊人皮肤上的金毛……遗传基因,游牧文化的传统都对他们的性格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他们对于世界的观念更多地和大自然一致。那些女人们,总是满怀着深刻的爱和温柔对待大自然中的一切,理解并热爱着大地上的一切。
亚欧大草原的游牧人英雄时代逝去后的愁情,北方民族的忧郁和孤独,像北方草原的雨和雾,笼罩缭绕着一个骑马的尧熬尔人。一般来说,牧人总是纯朴天真、善良、勇敢又富于牺牲精神的。但在这些牧人的内心深处,又是如此地充满了一种近乎绝望但又无比丰沛的复杂情怀。
(二)
也许是因为神秘的隔代遗传。他们有些人总是常常遥望大游牧民②产生一种游子思母的感情,一种凭借血缘、精神和情感试图归属于重新入伙的心情。这是迷途的羔羊重新找到羊群的渴望。他们对并不十分了解的游牧民和草原充满了最美好的憧憬和向往。有人甚至为了一睹同一文化的草原民族,为了寻根和探索共同点,不倦地到那些游牧文化的腹地朝圣。到那些曾是同一祖先的异族同胞中间,试图和他们水乳交融,试图找一些兄弟姐妹般的人倾诉衷肠,叙述那几个世纪的流亡史。这种心情是如此地强烈,这种心情是如此地复杂。这就是热情勇敢的亚洲游牧人。
其实,一个纯粹的尧熬尔牧人不仅仅是可以和蒙古牧人、哈萨克牧人、维吾尔牧人和唐古特牧人很快打成一片,他还可以和相距很远的东欧草原的芬兰牧人和马札儿牧人一拍即合,这是为什么呢?这就是因为他们都植根于一个共同的文化传统——古代亚欧草原游牧文化。
走过中国西北和北方(www.wolizhi.com)草原,我常常在那一群群饱经风霜的人们中,曾听到很多操突厥语、蒙古语和唐古特语的人亲切地对我说,他们早就知道腾格里大坂有一群和他们一样的游牧民,叫尧熬尔。有时候,他是你在旅途中萍水相逢的一个同伴,有时候,他是你在边疆小镇街上或牧场上遇到的一个散漫的骑手,更多的时候他们是那些睿智的牧人。
走过许多大大小小的城市,我见到过许多边疆草原籍的优秀知识分子和杰出的人,不管他们是哪个民族的,无论他们在什么地方,他们总是苦恋着草原,并对自己苦难的父老乡亲极表忠诚。那时,我感慨不已“我们多么相似呵”。那是一个个青春似火的生命,那是一张张端庄正直的面孔,那是一双双善良而高瞻远瞩的目光,我的耳际至今依然回荡着那一句句暖人心房的话语,我的心时常感觉到他们那开阔的胸襟深沉的思想。他们的内心是不平静的,他们要对这个世界诉说什么。这,就是热情勇敢的亚洲游牧人,我的兄弟姐妹们!
这个默默无闻的小小游牧部族曾是世界上最强大民族的后代,是古代英雄的孑遗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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