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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琦芳蹲下把箱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拆开包装。随即朝褚漉言勾了勾手指：“过来。”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只马克笔，打开笔盖递给她：“写，咱们给外公放灯祈福。”

褚漉言从她手里接过马克笔，眸子里闪着星星点点的光亮：“二哥，你是唯物主义者，你不是不相信世界上有神灵存在的吗？”

“为你，我愿意信一次。”

褚漉言眼眶突然有一丝灼热，自从外公生病以后，她的心好像越来越软了。在听到褚琦芳的话以后，她眼眶难以控制的涌上泪光。

褚漉言用马克笔在每个孔明灯上都写了这样一句话：

【愿神明偏爱，愿外公康健。】

整整30个孔明灯，褚漉言一个不落的亲手写上她为季老爷子祈福的话。

褚琦芳帮她把一点的孔明灯拿起来整理好，用打火机点燃下面的白蜡，白蜡烧着，孔明灯渐渐的鼓了起来，成了一个大灯笼的形状。

两人面对面站着，手里拎着孔明灯四角，火光照亮着他们的脸，眼睛里有火苗在跳动。

随着零点新年钟声的响起，两人缓缓松开手里的孔明灯，它开始腾空，渐渐的越飞越高。

“二哥，神明会听见我的祈祷吗？”她说话的时候带着颤音，压抑着心中的泪意。

褚琦芳仰头看着寂静夜空上的那一抹光亮，沉声道：“会的，神明一定听得见。”

渐渐的，天上的孔明灯越飘越多，越飘越高，越飘越远……

小小的一只灯笼承载着她虔诚的祈祷，飞升上天渴望神明知道。

……

褚漉言的画展办在今年三月份。三月份是春天，万物复苏之际，象征着生命力。

她现在最喜欢听到的就是“复苏”“生命力”之类的词语。

季老爷子越来越消瘦，双颊和眼窝都深深的凹陷下去，整个人瘦成了皮包骨。

癌细胞扩散迅速，化疗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看着季老爷子每次化疗都格外痛苦，褚漉言心里像是痛的像是在被凌迟。

二月份的时候，医生建议让季老爷子在家里养着，化疗再做下去也没有意义了，现在只能尽可能的减轻他的痛苦，让他走的安详一点。

谁也说不准这个世界还能留他多久，褚漉言当然想他能永远陪着自己，可是每次看到外公因为病痛折磨的成宿成宿睡不着觉，她纵然万般不舍，可也会希望外公可以早日解脱。

遗憾和失去是我们每个人都绕不过的人生课题。

……

一场春雨浇透大地，雨过天暖。

褚漉言的画展在江城美术馆举办。褚漉言在圈子里也算小有名气，这次画展来了挺多人。

毕竟她的《早春山水图》在之前的拍卖会上拍出了九位数的高价，那幅画的确是非同一般。所以不少国画爱好者因着《早春山水图》的名气，都想来看看她这次画展的压轴作品。

展馆空旷安静，刚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墨香扑鼻而来，展厅里依次挂着她的24幅作品。

来看画展的人基本都是同行或者是国画爱好者以及一些喜欢艺术的人。

这次画展的展期五天，最后一天会进行作品拍卖，这次参加拍卖的有三副作品，最令人瞩目的就是那幅《水巷秋景图》了。

画展进行的很顺利，在第三天的时候，展馆里有一对母女，妈妈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来看展。

小姑娘眼睛大大的，很有灵气。她指着墙上的画跟妈妈说：“妈妈，我觉得这些画不好看，它们的颜色不如油画鲜艳漂亮。”

展馆里，褚漉言听到小姑娘这句话以后走过去跟她说道：“小妹妹，因为油画追求写实，国画追求写意呀。”

小姑娘听到褚漉言的声音，跟妈妈同时回头去看她。

她一身水墨色旗袍含笑看着面前的小姑娘，跟她解释道：“油画起源于西方国家，西方人的性格一般都是热情奔放的，而我们中国人与之相比就显得比较含蓄内敛。”

“油画以色彩为灵魂，而国画是以意境为灵魂。国画是我们中国的三大国粹之一，是老祖宗留下来的瑰宝。”

褚漉言耐心的跟她讲解国画知识，小姑娘听了以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我们语文老师在教我们古诗的时候说过，写诗讲求身临其境，国画也是身临其境，对吗？”

褚漉言笑得温柔：“对。国画是我们中华民族的瑰宝，所以不能说咱们的国画不如油画漂亮知道吗？”

“嗯嗯，谢谢姐姐，我知道了。”小姑娘盯着褚漉言忽而粲然一笑：“我觉得姐姐好漂亮，穿的衣服也好漂亮，像一幅国画。”

褚漉言闻言笑着弯腰摸了摸她的小脸：“谢谢宝贝，你也特别漂亮呢。”

站在褚漉言身后不远处的褚琦芳看着这一幕画面，看着她耐心的给小姑娘讲解国画，心里忽然有些欣慰，他那个骄纵任性的小公主好像在慢慢长大。

……

画展的最后一天，褚漉言扶着季老爷子来到美术馆，他看着墙上一幅幅用画框裱起来的作品，心里是既骄傲又欣慰。

他的禾禾从小就喜欢画画，他的禾禾画的这么棒，他的禾禾一定能成为最厉害的国画家。

“外公，您觉得我的画怎么样？”褚漉言揽着他的胳膊问他。

季老爷子伸出一根食指笑道：“在外公心里，禾禾的作品就是这个。”

“第一名的意思。”

褚漉言觉得眼前团了一层水雾，朦朦胧胧的让她渐渐看不清外公那张慈祥的脸。

晚上的作品拍卖上，褚漉言的三幅拍卖作品总共拍了2.3亿，压轴作品《水巷秋景图》被一位港城的国画收藏家给拍走了。

她把卖画的钱全部款给了抗癌药物研究所，希望尽自己的绵薄之力能ᴊsɢ让国家早日研发出抗癌特药，让更多像季老爷子一样被癌症折磨的人能早日康复。

当天晚上，褚漉言的作品就登上了热搜，一副《水巷秋景图》让她名声大噪，年仅25岁的她凭借她高超的画技，让所有人知道她褚漉言的名字。

第72章 神明没能听得见

四月初，褚漉言得知了一件挺令人震惊的消息。

温淇淇在监狱里跟人打架，把另一位服刑人员的左眼打失明，被人起诉了。

说起来这温淇淇也是个蠢的，自己马上就能出狱了还去惹是生非。结果倒好，这件事情一出，还不知道又得加判几年。

温淇淇在监狱里打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这种性格到哪里都会被人讨厌，就算是在监狱服刑也安分不了。

上次跟别人发生争执冲突没出什么大事，在监狱里关了半个月禁闭训斥一顿给了个处分。因为这件事，原本减刑跟她就无缘了，临近刑满释放关头，她又被起诉加刑。

温致舒为了温淇淇在监狱里打架的案子四处奔走相告，求爷爷告奶奶的希望能少判几年。

监狱里管制严格基本上不可能出现打架斗殴的情况，主要是服刑人员承受不起违反监狱制度的代价。

温淇淇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顶风作案，顺带牵连了到了狱警和其他狱友，他们都因为温淇淇的原因受到了处分。

这件事情性质极其恶劣，经法院和检察院审理，温淇淇以故意伤人罪被加判4年。

褚漉言得知这件事情以后，情绪并没有太大波动，温淇淇怎么样已经跟她没有任何关系，触犯法律的人就得接受法律的制裁，她也不屑于因为这件事情落井下石。

褚漉言现在整个人的心思全都放在季老爷子身上，从去年10月份到今年4月份，他已经撑了6个月了。

医生说了，一般胰腺癌晚期患者存活时间仅有3到6个月，季老爷子能撑过6个月已经极其不容易了。

季老爷子因为肿瘤过大，肿瘤压迫肠道导致肠道梗阻无法进食。只能依靠营养液来维持生命。医生判定，季老爷子现在这种情况活不过1个月。

谁也说不准明天和意外哪个先到。

看着季老爷子这么痛苦的活着，全家人都觉得作为他的儿孙，不可以这么自私的把他继续强留在这个世上。

自从他不能进食输营养液以后，家里就已经准备好了寿衣棺材，就当是给老爷子冲喜了。

……

五月将至，季老爷子身体每况愈下。

他把季氏的股份转给了褚漉言百分之十，他说这是他留给外孙女傍身的钱。

褚漉言看着他手里拿着提前很久就已经准备好的股权转让书，哭成了泪人。

“禾禾，不哭。”他抬起那只枯黄干瘦的手去帮她抹眼泪。

他笑得苦涩，眼角分明有泪：“禾禾，外公抱不到你和褚琦芳的小娃娃了。”

褚漉言拼命地摇着头，声音哽咽着跟他说话：“不会的，不会的外公。你一定抱得到，小娃娃还想吃你做的西湖牛肉羹呢！”

他长叹了口气，眼角的泪顺着凹陷的脸颊滑落下来：“抱不到了，抱不到了。”

“禾禾，以后你要带小娃娃来墓地看看我，我想看看小娃娃长得像你还是像他。”

褚漉言此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心梗成一团，她第一次感觉到人在死神面前的无力感，这种感觉让她窒息。

最后的这段时间里，季老爷子跟他的儿子女儿孙子孙女们说了很多话，他怕有些话再不说出来，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谁也说不准明天和意外哪个先到。

他说他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让季诗嫁给了温致舒。他当初觉得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可是不爱就是不爱，即使再培养50年，也依旧不可能会有结果。

季诗握着她的手，眼含热泪笑着跟他说：“爸，你不需要后悔。如果没有嫁给温致舒，我不可能会有禾禾。为了禾禾，我们不说后悔。”

温致舒在季诗心里什么都不算，他仅仅是她女儿的爸爸而已。

……

4月27号的那天晚上，季老爷子把所有人都叫到自己床前，他躺在床上像是一具干尸，干枯褶皱的一层皮肤之下只剩骨头。

他叮嘱他的儿孙们，等他去世以后，他们只可以难过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