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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纳闷不已,之前还对姚晚萱无比冷漠的人,怎么这么快就转变了态度?
“是狱里有人来报的,您看要不要通知姚将军?”
荣瑾俞没有搭理下人的话,反而吩咐道:“备马!”
他一路驾马飞驰,赶到大牢,牢头早就得了上头的嘱咐,直接引着荣瑾俞到了姚晚萱的牢房内。
姚晚萱全身是血,外衣破碎不堪,满身都是被抽打后的痕迹。她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躺在草垫上。
荣瑾俞蹲在她身边,像平日里那样唤道:“姚晚萱,起来,我还有话要问你。”
牢头和狱卒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敢吱声。
姚晚萱自然回答不了,甚至都不会像以前那样,露出痛苦又隐忍的表情来。
荣瑾俞伸手去拉,姚晚萱冰冷的身躯之下粘着草垫上的干草,乍一看像个没有生命的稻草人。
“你快起来,我要问问你,你有没有用过还灵丹?”
“是你吗?”
“你说,这一次我一定信你,你快说。”
姚晚萱的身体随着荣瑾俞的动作摇晃,断了线的纸鸢般摇摇欲坠。
牢头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王爷,王妃已去,您节哀吧。听闻王妃对王爷一往情深,想必她也不想见到您这副样子。”
一往情深?
姚晚萱对他的一往情深,他分明是不屑一顾的,可如今正视这件事,为什么就这么令人难受呢?
他不爱这个王妃。
荣瑾俞想着,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已经将人抱在了怀里。
她什么时候这么瘦了?
她身上怎么这么多的伤?
他盯着姚晚萱,猛然间意识到姚晚萱身上的伤口不止家法留下来的,衣袖滑落下来,露出她的手臂上的鞭痕。
荣瑾俞缓缓问牢头:“你们动用私刑了?”
牢头后背的冷意顺着脊梁往上爬:“没有啊,动用私刑的罪名小的可承担不起啊王爷。”
“那她身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
“这个我真的不清楚。”
荣瑾俞抱着姚晚萱的身体站起来:“给我查,查不清楚你们所有狱卒都要入刑。”
牢头忙不迭点头:“是,小的一定给王爷一个交代。”
容瑾俞没有骑马,而是抱着姚晚萱走在雪地里。
雪又下大了。
回府后,荣瑾俞面无表情来到老王妃还未拆掉的灵堂,可他打心底里怎么都不想把姚晚萱放在这里。
顾真真知道荣瑾俞在这里,便也跟了过来。
在看到荣瑾俞怀里抱着的姚晚萱确实已经毫无生气了,她心里的安心比嫉妒更强烈。
还好姚晚萱死了,否则荣瑾俞要查到她撒了谎可怎么办?
“夫君。”顾真真走上前去,声音悲切:“姐姐已经去了,就让她入土为安吧。”
第十二章
荣瑾俞虽那时让姚晚萱下了大狱,但从未想过让她去死。
他只是想让她伏法,付出应有的代价。
怎么好好的,她就死了呢?
荣瑾俞有些难受,至于这种感觉来源于什么,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这几天,顾真真见荣瑾俞经常失神,对她也不像之前那样热切,一直感到不快。
而荣瑾俞给姚晚萱办丧事的规格,一点也不逊于老王妃。
“她走了,生前那些事情便算了,我没能让她风光地大婚,那也该要给她好好办葬礼,好歹她也是王妃。”荣瑾俞看着棺材里的姚晚萱道。
顾真真面上称是,背地里恨得牙痒痒,不就是个不得宠的王妃么?到死了还要给她找不痛快。
“王爷说的是,姐姐是畏罪而死,也算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了,我想母亲在那边也会原谅她吧。”
顾真真偏在这个时候提起老王妃就是想提醒荣瑾俞,姚晚萱是因为毒害老王妃而获罪的,她死不足惜铝驺。
荣瑾俞只是叹了口气,没有发怒,没有厌恶,没有顾真真以为他会表现出的各种激烈举动。
顾真真咬着唇,不甘和嫉妒疯了般冒出来,让她恨不能将眼前的棺材都烧个干净。
姚家人得到这个消息,马上就赶到了王府,找荣瑾俞要个说法。
荣瑾俞没有拦住他们,而姚家父子二人都是武将,提着刀枪就闯进了王府。
“宣王,我家萱儿为何会死在狱里,你得给我们姚家一个交代!”姚父毫不客气地将刀直指荣瑾俞。
荣瑾俞捏着拳头,他不太想告诉姚家人姚晚萱畏罪自杀,好像从她死后,荣瑾俞就发现自己对她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他甚至觉得畏罪这个说法,都是在折辱她。
“她......因罪下狱,丧命的原因我还在查,似乎狱里有人动了私刑。”
姚父显然不接受这个说法:“萱儿从小乖巧听话,她能有什么罪,还下了大狱?!她和你成婚不过几个月,好好的人如今为何会变成那样?王爷是不是该给个交代!”
荣瑾俞喉咙滚动,犹豫着开口:“她身为王妃,却谋害我的母亲,按大晋律法,理应入刑。”
老王妃去世这件事情,姚家知情,但王府并没有将姚晚萱毒害老王妃的内情公之于众,毕竟姚晚萱是王妃,家丑不可外扬。
“你胡说,我妹妹就不是那种心肠歹毒的人!她定是被你冤枉的!”姚晚萱的兄长更是激动,要不是姚父拦着,他早就杀到了荣瑾俞的面前。
“人证物证具在,事情已成定局,不用再议了。”
姚家父子二人便在府中闹开了,而王府的侍卫只能将他们拦下来。
接下来的几日,姚家不断有人在王府门口闹,就是要寻荣瑾俞给个说法。
但王府的葬礼照办不误。
姚晚萱下葬那天,队伍声势浩大地向皇陵走去,漫天的白色纸钱和洋洋洒洒的飘雪一起,降落在街道上。
荣瑾俞走在队伍里,看着这场面便觉得有些讽刺。姚晚萱嫁来的那日没有应有的排场,她死后葬礼却办的如此隆重,好像只有她死了,才会被珍重。
短短几个月,宣王妃就死了,百姓们对此议论纷纷,流言甚嚣尘上。
姚家决不罢休,将这件事情闹到了金銮殿上。
姚父看起来苍老了不少,他当着皇帝的面质问荣瑾俞:“萱儿究竟是怎么死的?什么畏罪自杀,我不认!”
“狱卒和本王亲眼所见,她脖子上的勒痕和挂在牢里的绳子足够说明一切。”
“那你怎么解释萱儿身上的伤,既然有人动用了私刑,这其中定有问题!”
皇帝眼神凌厉,问刑部尚书:“动用私刑一事是什么情况?”
刑部尚书道:“确有其事,但事情尚未查明原因,或许宣王妃因为受不了私刑自缢离世也有可能。”
姚父大怒:“萱儿随身带着还灵丹,若真的撑不下去了大可以吃一颗,没道理硬撑。可怜我家萱儿心地善良,少年时还在青城山下救过人,怎么落得如今下场。”说到这里,姚父不禁落下泪来。
而容顾瑾俞顿时僵立在原地,他问姚父:“她在青城山救了人?救了什么人?”
姚父不想搭理他,但皇帝在上,他不敢拿乔,便说:“十多岁的时候,在青城山山涧下救了一个少年,就是用那还灵丹。”
容瑾俞心头一震,忽然天旋地转,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十三章
容瑾俞做了个很长的梦,梦中他回到了在青城山受伤,跌落山涧生命垂危之际,原以为自己就要命丧于此,却见一位蒙着面纱的粉裙少女从山上跑了下来。
她裙裾翻飞,像天上的仙子。
但她并未救容瑾俞,而是站在灌木丛后,有些恐惧地望着他。
“萱儿......”容瑾俞喊着她的名字。
少女的衣裙上渐渐洇染出血,眼睛失去光彩,身体如凋零的花瓣般落在了地上。
鲜血蜿蜒流至容瑾俞的面前,他拼了命想将少女拉至身前,将她拥入怀中。
可他够不到她,永远都够不到。
“萱儿——”荣瑾俞惊醒,见到自己躺在床上,身边的小厮吓了一跳。
他后知后觉那只是个梦境,然而现实比梦中更让人难以接受。
姚晚萱已经不在了,那个他承诺会娶的少女再也不会来了。
他想起大婚那夜,挑起盖头后姚晚萱那张脸。
面容白皙,鼻梁高挺,小巧的嘴唇紧抿着,微红的脸庞透出她的青涩。
她是美的,容瑾俞承认,自己其实在见到姚晚萱的第一眼就有所触动了。
那时他误以为顾真真是他当初给出承诺的少女,若他爱上了姚晚萱,就会对不起顾真真,心里快速将这份感情淡化,压在了最深处,他甚至来不及细细思考那一眼的惊艳来自何处。
失落感慢慢将容瑾俞包围,他刹那间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好像做任何事情都失去了意义。
唯有姚晚萱能将他从这般泥沼里拉出来。
姚晚萱......对了,姚晚萱!
容瑾俞从床上坐起来,跌跌撞撞朝外跑去。
“王爷!”
他像个疯子一般不顾任何人的阻拦,跑到了大街上。
深夜重寒,容瑾俞穿着单衣却一点也感受不到冷意,他只是不管不顾地往前跑,跑到皇陵,跑到姚晚萱的墓前。
像找到了归属般,荣瑾俞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抱住冰冷的墓碑,轻轻让脸贴在上面,似乎这样做他能离死去的姚晚萱更近一些。
容瑾俞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姚晚萱分明是他自己送进大牢的,她还毒害了老王妃,一个心肠歹毒的人,为何让他如此难过?
但他抑制不住自己,铺天盖地如浪潮而来的痛苦很快将他的理智吞噬殆尽。
“萱儿,我来晚了,对不起......”一开口,容瑾俞的眼泪就克制不住溢出眼底。
“以前都是我的错,我认错了人,不听你的解释,你很恨我吧?”
“萱儿,你一个人在这是不是很冷,我每日来陪你好不好?”
容瑾俞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擦拭落在墓碑上的雪,但顾不上脸颊上冰冷的眼泪,眼里只有姚晚萱的墓碑。
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久到自己身上积了一层薄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