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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君，醒醒，快巳时了。”
侍奉的小道士知道顾若明向来觉浅，轻声喊道。
只一声顾若明便睁开了眼，眼神茫然了一瞬，又慢慢找到了焦点。
小道士看了眼窗外阴沉沉的天，心里总觉得毛毛的：“真君要去赴约了吗？”
老实说，在知道那天发生的事情后，小道士怎么想都觉得那女子是在唬人。
“真君前天为何要答应，我觉得她可能不会来。”
顾若明缄默不言，自顾自地翻身下床。
小道士往前跑了几步，眼睁睁看着顾若明推开门，走了出去。
那道峻拔的身影，渐渐没入了人群中。
就算心里早有预感，可顾若明还是无法自制地升腾起了淡淡的希望——如果对方真是瑶瑶，那瑶瑶或许是不会骗他的。
纵使这个念想如今看来像是自欺欺人。
原本已经僵冷的血液终于重新脉脉流动。他不由加快了脚步，越走越快，在这步伐之中，似乎重新变成了小时候那初出茅庐、疏淡有礼的小道士，矜持又青涩地在赶赴一个约定。
路上，一卖花的姑娘撞在他怀里。
“公子买支花吧，这可是一大早上新摘的呢。”
顾若明的目光落在了这花篮子里。未几，他垂着眼睫，指尖落在了篮子里的一支荷花上，心脏跳动得剧烈，几乎快要蹦出了嗓子眼里。
“这个。”
在约定的面馆前，顾若明点了一碗面，对着眼前这碗面，他坐了很久，荷花搁在手边。
来来往往的路人都在好奇地盯着看——男人雪白的发，琉璃似的眼，就像是冰雪玉雕，吐息间也满是寒意。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边那一株粉色的荷花，亭亭可爱。
顾若明不知道要如何送出这一株荷花，下颌绷得紧紧的。
他就这么坐着，看着这碗面上的白色雾气渐渐消散，面条渐渐坨成了一团。
手指微微一颤，这一颤，好像有寒意浸透了四肢百骸。
巳时已过。
江瑶没有出现。
一架马车飞驰于大雨之中，江瑶握紧了董青川的手，撩开窗帘，看着窗外的倾盆大雨，心中隐隐不安。
“大哥，可以再快点吗？”
前方传来马夫在雨中雾蒙蒙的声音：“姑娘，你也看到了，这么大的雨，很难再快了。”
江瑶眉心快皱出“川”字，半边肩头都被雨水所打湿。
董青川见了，拉下窗帘，掏出手帕擦了擦她肩上的水珠，随即紧握住了她的手。
二人对视一眼，心中在想什么都是不言而喻。
忽地一声马鸣，紧接着便是马夫的急刹。
江瑶心口一窒，背后一阵冷意。
她撩开车帘，看见顾若明就站定在不远处，风吹动袖口，雨水沾湿了他鬓角的白发。
顾若明一眼便看见了车中依偎的二人，他袖中的手指抽动了两下，雨水滴落在秀挺的鼻梁，又滑落在唇瓣上，他感到呼吸都冰冷了，像是吞了一肚子的冰雪。
冰冷的雨水自脸上纵横交错地淌下，顾若明忽然清醒地意识到——不论面前这女子是不是真的江瑶，她都与自己渐行渐远了。
他与她之间不仅隔着旧事，更隔着岁月。
她有了新的好友、新的羁绊。
他却再也不是月牙儿了。
江瑶和董青川都猝不及防地对上了那道凉意渗人的视线。
顾若明就这样死死地盯着江瑶看，许久后合眼，又睁开。
雨水顺着他纤长的眼睫往下滑落。
“你骗我。”顾若明一字一顿地重复，“你骗我。”
他行至江瑶面前站立，一把拉过江瑶的手腕，五指弯曲，宛若一把铁锁，将她牢牢禁锢。
江瑶吃痛得倒吸一口凉气：“把手放开！顾若明！”
顾若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无动于衷。
“你不回去我就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