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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中唯有一个女孩独坐,她正埋着头,舞动着手中的笔,在信纸上纷飞。
周雨彤看着姜媚的侧脸,不由自主又笑了出来,然而那笑容中却百味杂陈。
此刻正值青春的妈妈,简直美丽的不似人间之物,开玩笑的说,女娲在捏着妈妈的时候,一定下了许多的功夫。
可是啊,美好的东西在遭人羡慕的同时,也会受到嫉妒,母亲的美丽为她带来了更多的白眼,更多的排挤似乎就连命运也嫉妒着她,所以给了她如此悲惨的人生。
“沙沙沙”
姜媚不停挥动着手中的笔尖,一行行文字出现在信纸上。
周雨彤靠近了书桌,想要看看母亲在写着些什么。
“就在今天,他终于离开了我。
就到火车站上,他穿着军装,背着迷彩行囊,看的是那样英姿飒爽,然后他就要离开我了,就天边的鸿雁。
大雁去了,来年还会再来,但他明年却也也不会回来。
想到这我心里更难受了。
但我却必须放手,让他远去,他有自己的梦想,有自己要做的事。
我也相信他不会忘了我,正如我不会忘了他,我们当初一同许下的承诺,不管时间几许,都不会改变
不管何时何地,每当我想起他时,就会祝福着他,希望他能够平平安安。
他去战场上了,想要去报效祖国,这些我都知道,但我也是自私的,我唯一的梦想,就是他能平安回来,这比一切都好。
今天我还去了学校里的那片林子,在我们一起靠着的那棵大树上,刻上了我们的名字,以及一颗爱心,希望爱能够将我们的相连。
我希望不论天南地北,相隔千里,他也能感受到,我的思念”
“唉。”
姜媚在写到这时突然停住了笔,然后抬起头,无力地靠在了椅子上,看着桌上的信纸,红肿的眼中再次流出了泪。
妈妈这是想周源了吧?
周雨彤都知道,她同样能够感受到母亲的情绪。
结果他们才刚刚分别,尽管母亲看起来似乎很平静,但其实她心里,早已接近崩溃的边缘。
她太爱周源了,将她视作自己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而姜媚之所以选择用文字记录,而不是崩溃的嚎啕大哭,是因为她在强迫着自己冷静,等待的日子还很长,思念或许遥遥无期,如果就这样轻易的被分离的悲伤所打垮,那还说什么会永远等下去?
“哒”
泪水从她的脸上划落,打湿在了信纸上,姜媚急忙伸出了手,把泪水的痕迹抹去,然后继续用笔写道:
“如果时间能够再来一次就好了,就在我与他最初相遇的时候。
我一定会更加珍惜与他相处的时光,变得更加勇敢,勇敢地表达着我对他的爱,至少在分离之前,我不想留下遗憾。
我现在的模样,应该很是狼狈。
老天爷呀,你一定能看出我和他爱的有多深。
你已经分离了我们,但求你千万不要永远拆散我们!
我哭红眼的样子,应该很丑吧。
不过他却也看不到了,哭过了之后,就再坚强的自己,直面等待!
不论多久,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也罢,只要我姜媚还在,我就会永远等着他!”
写完最后一句,姜媚小心翼翼地对折好信纸,放进了笔记本的夹层中,最后露出一抹笑容,闭着眼,趴在桌子上,缓缓睡去。
房间中再度陷入了寂静,只能听见楼外传来的雷鸣声。
周雨彤弯下了身子,和母亲保持着同一个角度,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同样露出了笑容。
能够在母亲的身边,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啊。
渐渐的,酥酥麻麻的电流声再度出现在脑中,她变得有些浑浑噩噩,意识到又将离开这个世界
就这样,在一次次短暂的穿梭中,周雨彤一次次见证着母亲的曾经。
在那些时光中,母亲依旧是年轻美丽的样子,除了有时候会因为太过思念周源,而哭红了眼,其他时候都表现的十分坚强,仿佛没有什么事物能够打倒她。
她也这样逐渐沉浸在过去的世界中,关注着母亲的欢乐悲伤,或是一起笑着或是一起哭泣,有时在海滩的礁石上,又是在学校的天台顶,或是朝阳,或是夕日。
直到那一天来临。
那是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空气中夹杂着海风咸湿的气味。
周雨彤来到了一处站台中,两边是汹涌的人潮,远方是长长的铁轨。
而那个孤孤单单的女孩,正努力地踮起脚尖,想要看到更远处的铁轨,这样就能更早一些看到归来的火车。
这一幕画面,让周雨彤想起了之前上大学时,母亲送别她的模样,同样是这样,努力地探着身子,想要多看她一眼。
“嘟嘟嘟!”
就在这时,伴随着长长的警笛声,远处出现了绿皮火车的影子,它开始慢慢减速,终于是停靠在了站台边,在车门打开后,密密麻麻的乘客涌出。
此刻,周雨彤同样能够感受到女孩内心紧张的情绪,心跳声“扑通扑通”的,似乎在等待一个重要时刻。
年轻姜媚紧紧地盯着十一号绿皮车厢,生怕错过任何一个走出的人。
五秒、十秒、三十秒
时间慢慢过去,直到车厢中走出的乘客变得稀稀拉拉,直到再也没人出现。
然后心心念念的他,却依旧没有到来。
为什么没有回来?
“周源!”
姜媚着急喊了一声,眼眶中泪水打转,发现没有回应,又着急地冲上了车厢。
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她的心里更着急了,在四处寻找着周源的身影,直到她跑遍了每一个车厢,找遍了站台的每一处,最后只能无助地身处在人山人海中,四处张望着。
“喂!周源你在哪呢!”
“周源!”
姜媚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她尽力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却依旧不见那个心心念念的身影。
难道周源根本没有回来?
在找了第四遍后,她终于停下了脚步,原本满怀希望的眼神,也变得毫无光彩。
“不是在信里说好了,今天回来的吗”
她的心声,连同她的悲伤回荡在周雨彤的脑海。
“难道阿源骗了我?”
“不是说等战争结束了,仗打完了就回来吗?”
“他是不是不想要我了?或者说他遇到了什么危险?”
一想到战场上枪林弹雨的模样,姜媚内心一紧,“不会的不会的,阿源他一定会平平安安的,他一定会回来找我,履行我们当初的誓言!”
她将两手合拢,为周源祈祷,强迫着自己平静下来。
“我不能这么颓废下去,我要坚强起来,他还没回来,那我就继续等他,等到海枯石烂”
“可是,可是我真的好难过啊,我多么希望阿源没有骗我”
在来来回回的人潮中,在不时吹拂过的海风里,娇媚孤单的身影一动不动。
周雨彤就陪伴在姜媚的身边,感受着她内心的痛楚,陪着她一同流泪
直到有呼唤声响起。
“姜媚!”
姜媚
一声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女孩一僵,停止了哭泣,抹去眼角的泪珠,有些不确定地转过了身。
只见一个身穿军迷彩,腰背挺拔,目光温柔的男孩出现在她的眼前。
男孩的胸前挂着的是金光闪闪的功勋章,手里握着的,是一捧茜草花,他笑着,就这样在她婆娑的泪眼中单膝跪下,取出了鲜花里的一枚银戒指,温柔却坚定地说道:
“姜媚,我要娶你,因为我爱你,你,愿意吗?”
简单直白的话语,却让女孩呆住了,让她感觉仿佛置身在梦境中。
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男孩与她分离几年之后,终于得以再次重聚,而见面说出口的第一句话,竟然直接向她求婚。
“我没有太强的能力,也没有很多的钱,但我可以做你手里的一支伞,为你一人遮风挡雨,可以做一面护在你身前的矮墙,拦下所有的悲伤痛苦,我不想要太过伟大,我只想要护你一人。”
真心的告白语,就这样直击她的心灵。
女孩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泪如雨下,眉头紧紧皱起,此刻,她毫不压抑自己内心的激动。
但她只停顿了一秒。
在这一秒的时间里,她和自己说:
“姜媚,这不是梦!这都是真的!这些年你都等了下来,为的不就与他能够一生相守,白头到老吗?答应他!答应他!”
而后她没有半分犹豫,伸出了自己的左手,看着同样淌着眼泪的男孩,为她轻轻地戴上了戒指。
“周源!”
“你个王八蛋!”
终于,在银色戒指牢牢地套在了无名指上,姜媚的嘴角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你到底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她一把将男孩拉起身,而后紧紧相拥。
“你知道吗,我真的好爱你”
她温婉的声音传入了男孩的耳边,同样也进入了男孩的心房,于是,男孩也紧紧抱着她,感受着她的呼吸,开口说道:
“知道,我都知道,因为我也与你一般,好爱好爱你。”
人潮汹涌的火车站里,唯有两个身影紧紧相拥,在他们的四周,是密密麻麻一圈为他们一起鼓掌祝福的行人。
他们有了彼此,所以再也不会孤单了。
周雨彤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中也充满了温暖。
多么美好的一刻啊!
如果,如果母亲的余生真的能够像今天这般,长相厮守,不离不弃地生活着,那该多好啊。
她也明白了,为什么这一份爱情能够让母亲心甘情愿地等待了一生。
因为所有关于周源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