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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拔出了楚云墨身侧的剑，将剑柄递向他：“其实不用那么麻烦，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寒夜里，楚云墨拨开她手，嗓音凉淡：“你的命，你没资格做主。”

明晞浑身血液似乎被冰冻。

她凝视着楚云墨，字字沙哑：“你错了，我可以。”

第6章

“楚云墨，你的救命之恩我早就还清了，如今我仍留在你身边，只是因为我爱你。”

“但这份爱……好像就快耗尽了。”

说完，明晞将剑扔下，转身离去。

她身上不再是那件熟悉的红衣，反而是一身素色，在纷白的雪景中，渐渐融为一体。

楚云墨站在原地望着她背影，心里无端升起些异样。

客栈。

沈沐安见明晞回来，愣了下：“你不是去见楚云墨了吗？怎么……”

话没说完，他想到了什么：“他又欺负你了？”

明晞摇了摇头，脑海里都是楚云墨的一字一句，字字如刀。

“师兄，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将别人的感情都当做利用的砝码？”

闻言，沈沐安眼中涌上些复杂：“人与人是不一样的，以前师父还在的时候便总说‘最是无情帝王家’！”

“最是无情……帝王家。”明晞轻喏着这句话，似乎明白了什么。

沈沐安见她如此，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最后只在离开时说了句：“小师妹，跟我走吧。”

“江南也好，漠北也好，天大地大，只是别留在这儿，在这儿你活得太苦了……”

刹那，明晞的心像是被烫了下，眼泪倏然涌了出来。

有些伤，未愈时不觉痛，却在旁人关心时，锥心刺骨！

……

明晞就这么望着天上的繁星，坐了很久很久，终于在凌晨时做下了一个决定。

沈沐安说的对，是该离开了。

只是在这之前，有些东西还需要做个了断。

城南，杏林馆。

“你身上的伤疤太多，太久，若要除去，怕是要受极大的痛苦，你受的了吗？”

医者还在劝说，明晞却直接进入药桶：“开始吧。”

受的了如何，受不了又如何，这疤……是一定要祛除的。

既然决定离开，就不该再保留和楚云墨有关的任何痕迹。

痛，一波接着一波。

明晞被折磨的神志不清，甚至记不清时间。

等到一切结束，她带着满身的冷汗，强撑离去。

可还没来得及回到客栈，半路就被温洛缈拦住。

四目相对，她眼里满是恶意：“明晞，你为什么还不死呢？”

明晞没有力气，也不想再和他们产生纠葛，绕过她便想走。

温洛缈却不罢休，她从怀中拿出一张字条，慢慢展开在明晞眼前：“这个东西，你比我更熟悉吧？”

明晞当然熟悉，这是十三年来楚云墨每次下达任务时特用的纸，不可伪造。

然而，等看清上面的任务目标时，明晞瞳孔一缩！

——沈沐安！

“不可能！”明晞下意识否认。

沈沐安不在朝堂，根本不会对楚云墨的大业产生影响，他为何要杀他？！

温洛缈笑得肆意：“你是不是很疑惑墨哥哥为什么要杀他？因为他是沈沐安，是十三年前那场灭门案里不该活下来的人。”

十三年！

这个时间让明晞骤然想起了被深埋的记忆。

下一秒，只听温洛缈说：“难道你从来都没想过，十三年前墨哥哥为什么早不到晚不到，偏偏在你师门死的只剩下你一人时才来？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

“你和沈沐安相认这么久他竟没告诉你，害你师门被灭的凶手，就是楚云墨！”

第7章

这一刻，像是有雷劈在身上。

十三年前，春夜，大火，师父，同门……

她脑海中浮现起那一切的一切，还有这十三年间自己对楚云墨的听命，感恩，爱慕……

温洛缈看着她惨白的脸，眼底流露出满意：“爱上自己的灭门仇人，奉为主上，明晞，这世上还有比你更可怜的人吗？”

扔下这句讥讽，她扬长离去。

明晞一个人站在窗边，凄冷的月光倾泻在身上，冻得人无法呼吸。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皇宫。

等回过神时，人已经站在了殿门前。

窗上烛火，映出楚云墨棱角分明的面庞，她攥紧了手中剑，迈步走进。

“十三年前，灭我师门的人，是你吗？”

楚云墨眸色一沉：“谁告诉你的？”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再问：“是沈沐安？”

他这话便是承认了。

明晞心脏一阵阵泛凉：“那你为什么要独独留下我？就是为了温洛缈？”

“是。”楚云墨起身走向明晞，“明晞，你该感激朕。如果没有我，你活不到今日。”

“感激？”明晞忍不住发笑，“感激你杀了我满门，让我年幼失亲？还是感激你培养我十三年，让我日日担惊受怕，命悬一线？”

“如果没有你，我会拥有最安稳，最幸福的生活，楚云墨，是你毁了我的一生，你凭什么还敢让我对你心存感激？！”

她情绪激动，楚云墨脸色也越来越沉。

他视线掠过明晞含恨的眼，扫过她手里的剑：“所以你今日来是想做什么？”

“弑主吗？”

楚云墨声音愈加冷凝，也一下子戳中了明晞心里最隐秘的角落。

她手心用力握紧剑柄，手腕传来针扎般的疼痛。

可好像越痛，人就越清醒。

一瞬间，明晞抬剑刺向楚云墨。

“哧！”

血，从他肩头涌出，在明黄龙袍上晕开大片大片的红。

明晞眼睛被刺得生疼，似有泪水流出。

“楚云墨，今日之前，我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对你动手……”

她拔出剑，声音沙哑，“这一剑，彻底断了这十三年。再见面……”不会再见了。

后一句，明晞生生的咽在喉咙里，转身便走。

楚云墨站在原地，肩头传来的钝痛让他面色冷厉。

他望着明晞单薄的身影：“你今日若踏出这个殿门，朕便不会再对你留情。”

“你何曾有情？”明晞脚步未停，一路走进了风雪……

楚云墨站在高台之上，深邃晦暗的眸子穿透黑夜，落在她单薄的背影上，久久没有收回……

另一边。

明晞一路走着，等回过神时才发觉自己竟走回了墨王府。

府里过年的喜意还浓烈，只有她曾住的小院，冷寂一片。

她走进屋里，擦刀的绢布，疗伤的药，一件又一件的红衣……所有东西都还摆放在最熟悉，最趁手的地方。

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可她却找不回曾经的心境。

终究……回不去了。

明晞看了很久，抬手掀翻了烛火。

该结束了。

“唰！”

火苗一下子跃起，在明晞离开的背影里，将一切付之一炬。

第8章

等楚云墨得到消息赶来时，就只看到一片废墟。

他眉头紧皱，看向走来的寒熠：“查到了吗？”

“是明晞。”

闻言，楚云墨脸色晦暗，瞧不清真实情绪。

片刻后，只听他下令：“去追。”

客栈里。

发觉明晞不见的沈沐安担忧了整日，见她回来，一颗悬着的心才落回了原地。

“你去哪儿了？”

迎着沈沐安的关切，明晞张了张嘴，脑海里闪过温洛缈说的一切，却问不出半句。

毕竟楚云墨已经承认了。

最后只说：“师兄，带我走吧。”

沈沐安不明白明晞怎么突然想通了。

但也没多问，只连声应好。

二人连夜上路，可就在要出城门时，黑漆的夜空突然被点亮。

只见城墙上，无数火把亮起。

紧接着，寒熠从士兵中走出，冷声宣告：“陛下有旨，活捉明晞，若有阻拦者，就地格杀！”

随着他话落，数不清的士兵从周围包裹而来，将沈沐安和明晞团团围住。

明晞勒马的手猛然攥紧。6

一直观察着她的沈沐安看在眼里，温声开口：“别怕，师兄在。”

听到这句话时，明晞有一瞬间的恍惚，有多久，没人跟她说过不怕了？

“明晞，你的刀不够稳。”

“明晞，你对面站着的是你要杀的敌人，不能心软！”

“明晞，想成为最厉害的暗卫，你就不能怕，不能有情！”

……

过往楚云墨教她的话，又一句句浮现。

明晞迎上寒熠的视线，也环顾着周遭数不清的士兵，她清楚，离开……很难。

难道在十三年前连累了师门枉死之后，还要再搭上师兄的命吗？

她不愿！

“师兄，一有机会你便快些离开，我会跟上。”明晞平声说着，尽量隐藏自己的真实意图。

沈沐安也没怀疑：“你也是。”

话落间，两个人倏然策马朝着城门处奔去——

刹那间，刀剑碰撞声不绝于耳。

又是这样的厮杀。

刀，划过刚刚换好的皮肤，留下丑陋的伤痕。

就像是曾经那份对楚云墨的爱，如附骨之疽般，怎么都剔除不掉！

明晞紧握着剑，如同无情的杀戮机器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