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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銮驾刚行至一半，远远便见到皇宫西北角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陛下……好像是沉璧宫走水了！”孟公公震惊地转头向独孤焚禀报。

可一回头，哪还有陛下的身影。

一个瞬移诀，独孤焚便来到沉璧宫前，浓重的黑烟让他忍不住用袖袍掩住了口鼻。

而正殿中，夕颜被困在宫室里，烈火将她整个人都包围，映红了她的脸颊和瞳孔，像是开到荼蘼的花朵，有种触目惊心的美感。

她似乎并不想逃，任由烈火吞噬。

下一瞬，熊熊燃烧的火光中，宫室的房梁开始倾塌，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爆裂声！

这一幕让独孤焚蓦地瞪大了眼睛，几乎控制不住地叫道：“夕颜——！”

第九章 彼岸无花

独孤焚被这震撼的一幕摄住了心魄，想到火中的夕颜，他蓦然回神，引来覆水诀浇熄了残存的火苗。

然而，被掩埋在废墟下的夕颜，早已被烧得面目全非。

看着被宫人覆上白布的尸体，独孤焚如同置身于一片黑暗的冰雪炼狱之中。

心口仿佛被人狠狠地刺了一刀，一呼一吸都牵扯着肺腑。

当年白曦死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的感觉。

独孤焚靠着墙，痛得整个身体都在痉挛，他忍不住用手捂住血气上涌的胸口，随后一口鲜血喷出！

……

南楚，神女宫。

昔日辉煌宏伟的宫殿，自独孤焚率领大军压境后，只剩一片残破荒凉。

然而，这却是夕颜最后的容身之所。

没有独孤焚的生活，很平静，很安心。唯一让夕颜不安的就是，京都那边一直没有传来楚妃发丧的消息。

甚至，连她身死的消息都没有。

当时决定得突然，筹划并不周密，但独孤焚那边没有什么异常，夕颜担忧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

随着时间的过去，夕颜小腹的隆起一天比一天明显。

女娲族孕育后代，胎儿会吸收母亲的神力，可夕颜灵丹破碎灵力衰竭，能供养腹中胎儿的，只有自身灵气精血。

即便陈迦陵发动手下的人四处奔走，为夕颜寻找仙草灵药，也无法阻止她身体一天天变得虚弱。

怀胎第九月时，夕颜的肚子已经大到无法行走，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了独孤焚率领大军压境的消息。

独孤焚让陈迦陵即刻交出夕颜，否则便屠尽南楚！

夕颜心中绝望又惶然，想要去制止独孤焚，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得知她是假死，但她绝不能让他伤害南楚子民！

一身甲胄的陈迦陵闻讯匆匆赶来拦住了她：“你为南楚已经做得够多的了，身为君王，这次，也该换我来保护你了！”

说完，他让人护好夕颜，毫不犹豫地提剑离开，奔赴战场。

女娲族的责任和信任已经刻入骨髓，夕颜觉得哪怕自己身死，也绝不连累南楚子民。

她急急起身要追上去，却忽然觉得小腹传来一阵缓慢迟钝的疼痛，她抓着床幔隐忍，身下的疼痛却越来越强烈。

伺候夕颜的婢女看出不对，连忙扶住她惊慌失措地喊道：“不好了！圣女要生了——！”

外面传来激越的战鼓和震天响的厮杀声，而神女宫内，夕颜咬着提气的丹参，紧紧攥着床褥，嘴唇已经咬出了血。

剧烈的疼痛已经让她无法思考，整个人冷汗涔涔，像是刚从水里被捞出来一样。

她侧头望着神女宫外，意识渐渐迷离……

楚江边上。

两军交战厮杀的鲜血染红了江水，衬托得两岸盛放的秋彼岸花愈发殷红如火。

独孤焚亲率二十万大军来袭，陈迦陵完全不敌，很快便战败了。

踏着一地的血色，独孤焚大步来到神女宫。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凄厉痛苦的喊声猛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啊——！”

独孤焚惊得顿住了脚步，仿佛心被狠狠揪住，随后他又听到一声婴儿的啼哭。

他再也控制不住，几步上前大力推开殿门，眼前的一幕瞬间让他瞳孔骤缩……

第十章 以身殉道

夕颜阖着眼眸，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身下素白的床褥被血染得通红。

她柔顺黑亮的头发从发尾开始，一寸寸变白。

他甚至不需要特意去探，就能感觉到夕颜的呼吸有多微弱。

“夕颜，别装了。”

独孤焚无措地顿住了脚步，试着出声喊她，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抱着小圣女的女婢声音暗哑涩然：“圣女难产，她说不惜一切保下孩子，如今，已是回天乏术了。”

“闭嘴——！”独孤焚颤抖着咬紧牙关，耳畔充斥着崩塌般的轰鸣声。

“她不会死，我不可能让她死！”

他顾不得许多，疾走几步扶起床上昏过去的夕颜，雄浑的灵力传到她身上，却像是泥牛入海，一去不返。

为什么会这样？

独孤焚忽然觉得很害怕，他发抖地搂住夕颜，不死心地一次又一次尝试着。

是假的吧……

一定是假的！

她怎么可以死，怎么可以不经过他同意去死？

熟悉的痛感袭上心头，独孤焚只觉得心口疼得快要裂开。

夕颜感知到独孤焚的气息，颓唐地睁开双目，她刚开口，便忍不住咳出了一口血沫。

“独孤焚，没用的……我灵丹破碎，身体……也早已到了极限……”

若不是撑着一口气想等孩子出世，她可能早就去了。

独孤焚红了双眼：“你若敢死，南楚的人一个都别想活，你听到没有？给我坚持住！”

“从前一直不愿赴死，是觉得于心有愧，想劝你放下仇恨……”

鲜血从破碎的脏腑涌出，似是痛极了，夕颜咬牙，眉头紧蹙。

好半晌，夕颜才颤抖着重新开口，话语仍是断断续续：“可这段时间我才明白……或许只有我死了，你才能收手……”

无数痛苦不堪的情绪在心中沸腾翻搅，让独孤焚喘不过气来。

“不是的……”他颤抖着去擦着夕颜嘴角斑驳的血迹。

可那血却越流越多，却根本擦不干净。

夕颜仰着头，忍痛笑了笑，竟有几分解脱的意味。

“我听说……你找我，是要用我的精血……给白曦重铸仙骨，我答应你……”

独孤焚听着她的话，顿时如坠冰窟，饱受煎熬。

他想说我没有，却说不出口。世人皆知，他举兵的名号是为了白曦。

就连见到夕颜之前，他自己也是这样觉得的。

但此刻，他却只想让夕颜活着。

“可我的孩子，还有……还有南楚的人，你放过他们……不要再让南楚遭受祸乱……让她能在南楚平安长大，好不好……”

独孤焚被她这样卑微的哀求刺得心如刀割，声音都是哑的。

“夕颜，只要你活下去，朕就放过南楚……”

朦胧的泪眼中，他看见夕颜颤抖着手想去触碰他的脸，脸上温柔的笑似是眷恋，又像是放下。

“独孤焚，你当真这样恨我吗……即便我死了，你也不肯放过我……”夕颜一阵猛烈的咳嗽，嘴里的血不断涌出来。

“是我对不住你，只要你活着，我以后再也不为难你，再也不让你受委屈，夕颜……”

独孤焚脸色惨白如纸，愧悔占据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