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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祈时年好像不是九五之尊的陛下，只是俗世红尘中的普通百姓。

谢清欢望着，渐渐的有些出神。

这时，马车猛烈地摇晃了下，停了下来。

车厢外，传来赵公公的声音：“陛下，感应寺到了。”

“嗯。”

祈时年应了声，就起身走了出去。

谢清欢跟在他身后，突然有些紧张。

祈时年很快就要知道她的死讯了！

跟着祈时年不急不缓的来到殿前。

一抬眼，几人都愣在了原地，

只见感应寺里，竟挂上了白事才会用到的绸帐。

祈时年眼神微沉，叫住了其中一个僧人：“这位师傅，请问这里是在祭奠谁？”

僧人轻念阿弥陀佛：“有一位高人长眠于此，我们在为她诵往生经。”

“施主您可要祭拜一二？”

祈时年没拒绝，取了香，站在中间拜了拜。

做完这一切，他才开口：“有一名叫谢清欢的女子，这段时间在这儿礼佛。”

孰料僧人听后却摇了摇头：“施主记错了吧？我们这儿里没有女子。”

第3章

没有女子？

谢清欢一怔。

怎么会没有呢？难道是怕惹出事端，才撒谎的吗？

祈时年也微微拧眉。

一旁，赵公公低声询问：“皇上，需不需奴才去打听打听？”

祈时年却摆了摆手：“皇后自小性子跳脱，喜欢人多热闹，这些年在宫里憋太久了，放她出去走走看看，不用去寻。”

赵公公了然于心，应声退下。

祈时年又看了眼漫天飞舞的白幡，收回视线：“回宫。”

“是。”

一行人又浩浩汤汤的出了感应寺。

踏出寺门的那刻，谢清欢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却正好和回答祈时年问题的僧人对上了视线。

他……能看到自己？

谢清欢心脏一跳，下意识想要往回走，下一秒却被神秘的力量扯回到了祈时年身边。

马车里。

谢清欢回忆着僧人那晦暗的眼神，心不在焉。

……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到一旁祈时年已经阖目休憩了。

她凝望着男人俊秀的面容，蓦然想起了新婚夜。

那不是他们的初见，却是谢清欢彻底栽在祈时年身上的时间。

那晚，红烛囍字。

祈时年拿着秤杆挑起了红盖头，他的笑容温柔：“清欢，以后你就是我的妻子，乾国的皇后。”

或许被嫁给心悦之人的喜悦冲昏了头脑，谢清欢竟没有发觉，祈时年话语里的克制，疏离。

后来，祈时年又纳了妃嫔，充盈后宫，用她们的婚嫁来牵制朝堂局势……

再到谢春盈的入宫。

谢清欢终于后知后觉——

祈时年从来都没爱过她。

苦涩在心中翻腾，谢清欢不受控制的伸出手，想要去触碰他。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了。

祈时年也睁开了眼。

他自然的起身穿过谢清欢的身体，下了马车。

谢清欢站在原地，悬空的手掌慢慢攥紧。

宫门处。

祈时年刚走进去，身前就冲出一个太监，直直的跪在地上，神情急切。

“陛下，谢婕妤生了病想要见您，您就去看看吧！”

一旁，谢清欢听得直皱眉。

谢春盈生病生得还挺巧，专挑祈时年出宫去感应寺找她的这段时间！

而祈时年冷眸看着太监，没有丝毫波动。

“生病了就让她召太医，朕忙。”

说完，便径直越过，朝承乾殿走去。

承乾宫内。

祈时年换回了龙袍，坐在书案前批阅着奏折。

谢清欢站在一旁看着，竟觉得有些岁月静好。

还活着时，她从没有机会能这样陪在他身边，好好的，静静的看着他。

却没想到，死了死了，却能做到了。

谢清欢轻嘲了声，下一秒，却见祈时年放下了狼毫，食指捏了捏眉心。

她知道，祈时年这是头疾又犯了。

谢清欢刚想伸手帮他去揉，却顿住了。

她触不到。

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

不知站了多久，直到祈时年睡着，直到她不想再这么远远的看下去。

谢清欢缓缓凑近到他面前：“阿年……”

她以为他听不见。

孰料祈时年竟突然睁开了眼睛，喊了声：“清欢……”

第4章

祈时年看见她了？

谢清欢的心脏忽然不受控制的跳动了。

一双眼紧紧盯着祈时年，却怎么都不曾从他黝黑的瞳孔中，望见自己。

下一秒，祈时年坐直了身体。

“原来是梦。”

原来，是梦。

谢清欢眼里的光慢慢黯淡。

可心里却无端升起股愤怒，不甘。

“不是梦！祈时年你看看！我就在这里！你看看我！”

可祈时年什么都听不见。

不一会儿，殿内传来赵公公的通传：“启禀皇上，太傅大人求见。”

太傅大人？

她父亲来了？

谢清欢听见这个消息的第一个反应居然是惊慌，而不是高兴。

她不知道父亲进宫是为了什么，只是怕他问起自己……

失神间，只听祈时年道：“让他进来。”

话音落下，承乾殿的大门被打开。

一个有些佝偻的身影缓缓走进。

谢太傅躬身行礼：“微臣拜见皇上。”

祈时年脸上没什么表情：“国丈请起。”

谢清欢看着父亲鬓间花白的发，眼泪氤氲。

她连忙走上前，伸手想将老人扶起。

可却落了个空。

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一个人撑着腿，缓慢又艰难的站直身子。

“皇上，微臣此来就是想求个恩典，可否……让皇后娘娘回家省亲？”

祈时年嗓音淡淡：“皇后此时还在感应寺礼佛，等她回来再议。”

谢太傅却不让：“可我听说，感应寺的僧人说那里没有女施主。”

“也许是她耍小性子，故意骗人的。”

祈时年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掀眸看着谢太傅。

“若太傅思女过度，也可前去感应寺将人接回来。”

这话一出，谢太傅顿时激动跪地谢恩。

谢清欢却一下子慌了。

“不！不要”

她已经死了！

她甚至不知道，如果父亲去了，却得知这样的噩耗，他该如何接受！

谢清欢不想这么不孝！

“我已经死了！祈时年！你别让我父亲去好不好？”

谢清欢跑到祈时年身前，苦声哀求着，一声比一声撕心裂肺。

然而承乾殿内却一片安宁。

祈时年什么都听不进见，只是看着案台上早已风干的墨砚，神色不明。

谢太傅离去后，他也起身出了承乾殿。

谢清欢被迫跟在他身边，脑子里却满满都是去感应寺接自己的父亲。

等回过神时，才发现祈时年竟来到了中宫。

这是她居住的地方，祈时年来这儿干什么？

谢清欢眼神有些黯淡。

以前祈时年只有每月十五会过来，因为这天是皇后侍寝的日子。

可他也只是待到入夜，便会离开，回承乾殿批一夜的奏折……

想到独守空殿的那几年，谢清欢心中酸楚蔓延。

下一秒，却见祈时年走到了她闲暇时候练字的案台上，随后拿起了镇纸石下的画纸。

谢清欢愣住了。

那是她闲暇时间绘制的一张小像，画像上的人，正是祈时年。

而那纸上还拓着她写下的一行小字——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谢清欢从没想过自己藏了多年的情意，会在这种时候，以这种方式暴露出来，被祈时年知晓！

他会怎么想？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谢清欢手脚发木，直直望着祈时年。

只听他叹了一口气，然后将这张画像移至烛火上。

火舌跳跃，顷刻间，将一切燃烧成灰！

第5章

风吹过，灰烬慢慢湮灭成尘埃。

谢清欢好像被迷了眼，烛台上的缕缕青烟模糊了祈时年的表情，她看不清。

但她看清了一件事，祈时年根本不会接受自己的爱！

恍惚中，她好像想起了初进宫的那段时光，自己总会亲自下厨房，做些点心给祈时年送去。

每每得到的，只有一句：“不要做这些无谓的事，做好皇后就行了。”

……

思绪散去，谢清欢忍不住细细描摹着祈时年的面容。

淡然的，平和。

她忍不住想，为什么他这么吝啬，连一丝一毫的爱都不施舍给自己呢？

可是她的疑问，祈时年现在也听不见了。

她只能被迫地跟在祈时年身边，他去哪儿，她便也只能在哪儿。

为何自己还不入轮回？

她真的有些累了。

一次又一次看着心爱的男人将自己的真心踩在脚下践踏，这种感觉，真的已经受够了。

谢清欢颓败的想着，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呼喊——

“皇上！”

谢春盈带着一大堆伺候的宫人，浩浩荡荡的走来。

祈时年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笑意：“爱妃怎么过来了，生着病还到处乱跑？”

谢清欢看在眼里，只觉得心里像是被刀子，狠狠捅了一记。

谢春盈的面色这么红润，哪像是生病的样子？

可祈时年偏偏信了！

一想到刚刚祈时年烧毁画像时的冷漠，谢清欢心又开始疼了起来，像是有虫蚁在噬咬一样！

她只能别开眼，眼不见为净。

可谢春盈的声音还是传了过来：“这不是想见您吗？”

“皇上来中宫，是思念皇后姐姐了？”

听到自己，谢清欢还是没忍住抬头看向祈时年。

就见男人的笑意减淡：“提她做什么？”

最是难测帝王心。

谢春盈捉摸不透他的想法，只能收起揣测的心思：“陛下，皇后姐姐去感应寺祈福那么久，这宫中无人管束，连宫人都散漫了不少。您说是不是？”

祈时年依旧表情淡淡：“嗯。”

他淡淡一声。

谢清欢心头发闷。

谢春盈却喜上眉梢，笑容更是甜腻：“中宫不可一日无主。”

“皇后姐姐连伺候的宫人都监管不好，她还是太心软、善良了些。”

心软？善良？

谢清欢心知肚明，她想说的怕是没能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