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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致扬反驳:“这种事自有人来做,既然选择成为国师,你应当高高坐在太清宫里,坐在神台上,享受万民敬仰,而不是手上染血。”
“北境那些官员也不是吃素的,已经派人散播消息,大晁建立数百年,从未有过这样杀人不眨眼的国师,简直是个魔头。”
“已经有些愚昧的民众信了,要写万民书……上奏圣上!”
穆君桐眼中寒意凌然:“我不在意,我知道我在做的事。”
现在已经不只是北境,那些官员拔出萝卜带出泥,已经牵扯到了京中高官。
陛下早就想大清洗却苦于没有机会。
“这些事,我师父清尘真人不能做,他道心不染尘埃。”
“陛下也不能轻易动手,朝中关系复杂,陛下顾忌太多。”
唯有她,太清宫数百年来,唯一一个吃下断情蛊的观主无所顾忌。
就连师父也不知道,此刻的她无情无爱无恨。
穆君桐看着顾致扬,眼中没有一丝温度。
“我告诉你,你真当断情蛊断的只有那狭隘的爱情吗?什么悲天悯人,神爱世人通通都是假象。”
“若不是还有师父和太清宫在我心中,禁锢住最后一抹对这世间的人性与留恋,即便这天下倾覆,我也不在意。”
师父算的成魔之人,不是顾致扬。
而是她。
她不愿师父被束缚,所以她才愿意替师父守护大晁。
她是个女子,若当真成了,纵使功德盖世也影响不到陛下。
听闻这话,顾致扬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被寒意侵蚀,冻得他牙关都发冷。
穆君桐敛下眼眸:“我说得够清楚了吧?明白了便出去。”
顾致扬摇头,咬牙道:“不,穆君桐,你在说气话,我不信。”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抹利箭破窗而过,直冲穆君桐心口而来。
顾致扬下意识扑倒她面前。
穆君桐愣神的瞬间,顾致扬后背心脏处已被利箭刺中。
门外响起锐利慌乱声音:“有刺客,保护国师。”
顾致扬有些站立不稳,压在穆君桐身上。
他眼瞳有些涣散,却仍强撑着道:“君桐,对不起,我不知会变成这样,这一箭是我欠你的。”
“我真的很想念,原来的穆君桐。”
说完,他往地上重重坠去。
第27章
顾致扬血流如注,穆君桐的白衣顷刻间便被染红。
墨影他们破门而入,神色焦急:“国师您没事吧?”
穆君桐望向眼眸紧闭的顾致扬,眸色变了又变,道:“赶紧将他带下去请医官,若救得活便救,若救不活……”
后面的话,她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若救不活,国公府也还有个孩子传承门楣。
那孩子有她的命数,不说位极人臣,此生也定会富贵一生。
此刻,她倒有些明了,顾致扬为何一定想有个孩子延续香火,这不就用上了。
顾致扬毫不犹豫扑上来那瞬,她不是没有触动,只是一瞬间,那情愫便像被什么斩断一般消散无踪。
不久后,萧无心也匆匆赶回。
往日里,他在时刺客从未近过身,偏今日赤影他们遇见个难啃的硬茬将他带了出去便出了大事。
看见穆君桐满身是血的模样时,他脸色一瞬间白了。
穆君桐见状,安抚道:“无事,不是我的血。”
房间里,一盆盆血水端出,看得人心烦意乱。
唯独穆君桐掐诀一算后,神色淡定。
果然,因为与穆君桐的身高差距,那箭往心脏下偏了几寸。
顾致扬幸运地捡回了一条命。
尽管已经算过,穆君桐还是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下一瞬,她脸色又冷下来。
“真是猖狂,看来我手段还是太过温和。”
她将金牌扔给墨影:“去将黑云城的兵马也调过来。”
北境十六城,黑云城的军队最兵强马壮,战力强盛。
她此刻的寒冷神情与小天山上悲天悯人的神女模样判若两人。
不少人皆是心中一凛。
墨影领命下去后,萧无心看向穆君桐:“你生气了?因为他受伤?”
他早就看出这顾致扬对穆君桐不一般。
穆君桐闭上眼:“我没生气。”
“只是莫名其妙又欠上一条命,心中很是烦闷。”
这让她回想起了上一次的经历。
“你不知晓,顾致扬这人的人情最是难还。”
萧无心好奇道:“为何?”
穆君桐睁开眼,看着他那双澄澈通透的眼眸,不知为何,心中郁气微散。
她没隐瞒,漫不经心道:“上一次,我为了还他一条命,几乎死了,是师父将我从鬼门关捞回来。”
她揉揉眉心,这一次,不知顾致扬又想要什么。
萧无心思索一瞬:“就因为他救你,所以你就欠他一条命,那你杀的那些人呢?”
“什么?”穆君桐有些懵然,没明白。
萧无心道:“你杀的那些虽然是人渣垃圾,但细算起来,也是人命,救你的算,那你杀的就不算?”
穆君桐迟疑一瞬:“当然……也算。”
萧无心漂亮的唇角勾起:“那你欠了不少命呢,下辈子也还不清。”
说完又想起什么,自言自语嘟囔:“这么一看,我好像也是。”
像是拨云散雾,穆君桐瞬间一片清明。
的确,救她的是命,她杀的也是命,皆是因果,哪有什么高低贵贱。
欠便欠吧。
她死后那管洪水滔天,自有阎王清算。
这么想着,她心口像是卸下什么重担。
她一拍萧无心:“小师弟极有慧根。”
萧无心也笑道:“师姐也悟性惊人。”
正在极地观星的清尘真人眉心一跳,心中闪过一抹不安。
“君桐懂事至极不会惹麻烦,莫不是小无心出事了?”
第28章
北境,清尘真人的两个逆徒终于达成共识,狼狈为奸。
穆君桐又笑道:“萧无心这名字不错,很衬你,但我名字是师父改的,不然我也想改一个。”
萧无心真被穆君桐逼着恶补道门知识,随口道:“师姐可以改道号。”
原本道门规矩,无论男女皆称师兄弟。
但他并不是从小在道门长大,叫了师姐便改不过来。
“好主意。”穆君桐挑眉,“从今往后,我道号便是……无情。”
三日后,驿馆。
“君桐!”
顾致扬惊叫一声,满头薄汗地从沉睡中惊醒。
一旁传来惊喜声音:“谢将军,您醒了?”
顾致扬转头看去,却只看见蓝影。
心口处仍在抽痛着,他缓了缓,声音嘶哑地问道:“予……国师呢?她没受伤吧?”
“您放心,国师毫发无伤。”
“她在哪里?”顾致扬又问。
醒来没看见穆君桐,他心中被巨大的失落席卷。
蓝影顿了顿,小心翼翼道:“黑云城的军队来了,国师前去迎接,说要大干一场。”
顾致扬眼皮子狠狠一跳。
蓝影欲言又止道:“国师走之前嘱咐过,谢将军你若是醒来就好好休养,其他事情无需操心。”
顾致扬哪里还能好好休养,忍着痛道:“带我去找她。”
蓝影阻拦不得,只好为他穿衣。
来到军营,顾致扬一眼便看见正往外走的穆君桐。
她身旁还寸步不离跟着一个面无表情的漂亮少年,正是萧无心。
自那日后,萧无心再不敢离开她半步。
穆君桐正跟他说话,萧无心偶尔开金口搭理两句。
直到快走到近前,穆君桐才看见顾致扬。
“你醒了?”
她语气平淡至极,随意得好像在问“吃了吗?”
神色没有半分惊喜。
甚至连蓝影刚看见他醒来时,神情都比她高兴。
顾致扬攥紧手,眼眸里墨色晕开。
“我只想确定你平安,你没事就好。”
穆君桐神色自若点点头:“确认了便回去休息吧!”
她淡漠的语气撞得重伤未愈的顾致扬神思涣散。
连想问黑云城军队的事都忘了。
他失魂落魄想要转身,穆君桐又道:“等等。”
顾致扬心脏一跳ꌗꅏꁴ꒒,眼眸中又燃起一丝希冀。
“这次的事多谢你了,你放心,我已查出幕后主使,一定帮你报仇。”
穆君桐嘴角含笑:“待回京城,我为你向陛下请功,朝堂上你必能再进一步。”
没有半分感动温情,她这样云淡风轻将利益摆出,好像这样两人便能两清。
顾致扬心中升起巨大不甘。
他毫无血色的唇轻颤:“君桐,你知道,我并不是为了这个。”
穆君桐笑意不改:“我当然知道,我们是同僚,就像在战场上为战友挡刀一样,谢将军必是不求回报。”
“但这个恩情我得记啊。”
她这样将他高高架起,将顾致扬所有的话都堵在喉中。
不等他回神,穆君桐又对蓝影道:“谢将军伤势未愈,脸上十分难看,快将人扶回去好好将养。”
说完,穆君桐便带着萧无心离开。
直到消失在顾致扬视线中,从始至终,她一次都没有回头。
顾致扬心脏被重重撕裂开,痛得无法遏制。
他弯下腰,有些站立不稳。
蓝影着急:“谢将军,您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崩开了。”
顾致扬露出一个惨然无比的笑:“蓝影,你说这世上究竟是求而不得痛苦,还是得而复失痛苦?”
他当初逼穆君桐换命时,她是不是也这样痛?
第29章
这一痛极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