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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渊死死盯着傅承，眼眸赤红：“你撒谎！”

那样笃定而又斩钉截铁的语气。

他不相信。

可沈清烟看他的眼神却突然间浮现在脑海。

那样的痛彻心扉，刻骨轮回，仿若受尽了全天下的委屈。

不知为何，那些被遗忘的细节，此刻竟清晰无比的浮现。

这一切如此荒诞不羁，像一出接一出的折子戏，让他如何去相信，如何去承认。

他知晓沈安瑶不对劲，她总是记不起他们从前两人私语时的话，也作出了许多与之前截然不同的举动。

但沈安瑶少时曾生过一场大病，遗忘了许多东西，便是成年后，也时常记不清事情。

所以他忽略了，如从前那般扮演了一个完美的丈夫与爱人。

当年他会娶沈安瑶，本身就带着不纯的目的，他对她确实有几分心思，但他更需要的是一个软肋来麻痹周帝。

可是这两年下来，对着那个满心满眼是他的女孩，谁又能说那几分心思没攒出真情。

他敛下心口翻涌不休的郁气，神色恢复平静，眼眸里没有半分温度。

“待本将军找到沈清烟，我会让你们所有人，为这个荒谬可笑的谎言付出代价。”

就在这时，萧无心的人急匆匆来报：“陆将军，周帝来了！”

陆渊眼眸一冷：“在哪儿？”

“他带人去城墙下，跟我们主子打起来了。”

待陆渊赶到城墙时，那原本挂着尸体的地方已经空空荡荡。

萧无心翩翩公子的模样不存，身上还有些未干涸的血迹。

他看向陆渊，眉宇间满是不可置信：“周临昀疯了吗？为了一具尸体，他竟然不惜跟我们在明面上开战。”

陆渊背脊一僵。

萧无心对周帝周临昀的行为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是一贯爱耍阴招，借刀杀人，若非如此也不会只敢背地里派人刺杀你，现在活的四大统领他不救，跟我们抢个死人……”

没等他说完，陆渊已经冲向皇宫。

他有金牌可随意出入皇宫，到了紫宸殿却被周临昀身边的太监全喜拦住。

“陆将军回去吧，陛下已发下诏令，休朝十日，不见任何人。”

可陆渊却仿若听不见，径直闯进去。

禁军侍卫刚想冲上前，周临昀的声音传来：“让他进来。”

陆渊一进去，便看见了那张盛装的沈清烟。

第14章

沈清烟身上的污泥血腥已被洗去，皮肉外翻的伤口也被细细缝好，脸上还细心描绘了妆容花钿。

光看一眼，便美得人心惊动魄。

她眼眸紧闭，静静地坐在殿的最中央，头微微偏过去，好像只是睡着小憩一般。

若不是那过分苍白的肌肤，任谁都不会相信这是一个死人。

周临昀为她乌发中插上最后一只金钗，这才抬眸看向陆渊。

他浓黑眸子升起一丝疑惑：“你不陪着你的沈安瑶，来朕这里作甚？”

陆渊煞气四溢，瞳仁红得吓人。

他询问：“为何？”

周临昀看着他愤怒神色，低低哑哑地笑了一声。

陆渊逼近一步，扬高声音：“我问你为何？”

他几乎是一字一句迸出来的：“为何……要选中她？”

赤影查出的事情不多，十三岁后，沈清烟的成长痕迹像是刻意被人抹去。

可暗卫首领这个身份却已经足够让陆渊推测出沈清烟的经历。

她这一生，便是如棋子般的一生。2

周临昀看向沈清烟的脸，长长睫毛在她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少了那总是强撑出来的冷戾，如一个真正的不谙世事的少女那样恬静美丽。

片刻后，他薄唇轻启：“因为嫉妒。”

这是陆渊从未想过的答案，他一时怔在原地，只觉周身无尽冷意四起。

“从小，明明朕才是太子，可所有人的目光却都在你身上，父皇总是夸你，说你若是他的儿子该多好，都是一起长大的，那些世家儿郎却只想与你做兄弟，就连萧无心，不过幼时来访过一次，便与你生死相交。”

周临昀神色嘲讽：“你不知道，朕有多讨厌你。”

陆渊愕然至极：“所以这才是你一直想我死的原因？”

“不，这些不过如此，你再优秀，不也只能当朕的臣属。”周临昀讥讽道。

然而下一瞬，他眼中倏然爆发出刻骨恨意，“可你为何要害死朕的阿姐？”

“她明明那么疼你，最后却因你而死，所有人假意哀悼完，背地里却还要说幸好死的不是你。”

“难道她就该死吗？”

这撕心裂肺的凄厉诘问让陆渊的手猛地攥紧。

那天本是一场他配合先帝引出刺客借此肃清朝野的戏码，他不知乐瑶为何会突然出现，还拼命为他挡了一剑。

自己设局却害得自己的女儿丧命，这锅无论如何不能让英明神武的天子背，所以只能是仅有十六岁的陆渊顶着一切抗下。

也借乐瑶公主之死，先帝大怒彻查，朝堂被大肆清洗。

若非经历那一场风波，周临昀这帝王之位，又怎会坐得如此轻松。

陆渊看着眼眶赤红的周临昀，嗓音喑哑难抑：“是我对不起乐瑶。”

周临昀冷声一笑，透着薄凉。

“现在说这些有何用？”

他转头望着沈清烟的脸，却又像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你知道吗，第一次看到沈清烟的那一天，朕还以为是阿姐回来了。”

“可就连她答应成为暗卫，都是因为你。”

陆渊终于明了，周临昀的执念何来。

周临昀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困兽，要将这些年的苦闷一吐为快。

“也因为这张脸，所以朕给你赐婚，让人引你见了沈安瑶，朕知道，你一定会娶她，毕竟十年前你从灯会回来，便满口都是那个小姑娘。”

“朕让人骗你，沈安瑶便是你幼时遇见的那个小姑娘，不过生了一场大病，忘却了许多事。”

“但你一定想不到，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其实是她的妹妹，沈清烟！”

第15章

陆渊猛地看向周临昀。

周临昀似是被他震惊痛怒的神色取悦，哈哈大笑起来。

待欣赏够了那脸色，他意犹未尽地补充：“你真蠢啊陆渊。”

“沈安瑶跟沈清烟除了那张脸分明毫无半点相似之处，可你竟然连换了个人你都发现不了，这便是你的爱吗？”

陆渊脸上是暴风骤雨般的滔天恨意。

他抬手捂住胸口，身体颤抖厉害。

过了好半晌，他才问：“周临昀，那你呢？”

周临昀一愣。

陆渊死死盯着他：“你又为何要耗费这么多人命，不惜暴露自己也要将她的尸体抢回来？”

周临昀的脸霎时白了，明黄龙袍下的手也泛起青筋。

为何？

他恨阿姐为何要抛下他，为他最厌恶的陆渊丢了性命。

可阿姐不在了，这恨意便又只能转嫁到与她相似的沈清烟身上。

似乎这样，便能让阿姐看到，你看，你当年为他死过一次，再来一次，他依旧选择放弃你。

凭什么，凭什么所有人都爱陆渊？

你们该死。

至于沈清烟，她不过是他手底下一条吃里扒外的狗，有什么可在乎的。

可心脏上的痛意还是蔓延而上。

痛的他几乎无法喘息，只能紧紧攥住椅子上的扶手支撑住自己。

沈清烟依旧静静坐在那里，华贵无比。

世间之事，除了生与死，所有纷扰都已经与她无关。

周临昀闭上眼，抚摸过她冰冷的脸颊。

“她是朕的人，即便是死，她也只能死在朕的怀里。”

陆渊喉头腥甜，他生生咽下去，一把攥过周临昀的衣襟。

“你别碰她。”

这一刻，他们不再是君与臣。

而只是两个单纯的男人之间的战争。

为了一个早已死去的女人。

周临昀连挣扎都无，一脸颓然，嘴边勾起一个嘲讽至极的笑。

“陆渊，人活着的时候我们都没珍惜，现在这一切，都是报应。”

“是你的，也是我的。”

陆渊原本觉得周临昀只是为了权利。

那他便反了这大周皇朝又如何。

所以他与萧无心联手，暗中筹谋一切。

若有一天，周临昀举刀相向，磨灭最后一丝情谊，他也有能力为自己寻求一个天理昭然。

可知道了周临昀的执念后，陆渊突然觉得这一切如此的无趣而毫无意义。

他放开周临昀，看一眼毫无生气的沈清烟。

陆渊无比疲惫地道：“你将尸体给我，此事就此告一段落，我也会自请边疆。”

周临昀猛地抬头，眼里是瘆人的执拗。

“绝不可能。”

突然之间，外面喊杀声震天。

总管太监全喜跌跌撞撞地闯入：“不，不好了陛下，有军队闯入皇城，禁军快抵挡不住了……”

两人对视一眼，来到殿门。

身着银色盔甲的萧无心持剑站在台阶之下，抬眸看来。

“陆渊，事已至此，再无退路了。”

周临昀看着一片混乱的宫闱，背脊微微发起抖来。

陆渊厉声道：“住手。”

他一声令下，众人立时分开。

然而禁军中，许多人竟是站到了萧无心身后。

周临昀怔怔然看着，神色恍惚。

他自诩聪明一世，却其实一直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只听命于他的暗卫堂，早已因为刺杀陆渊所剩无几。

天色不知何时阴沉，轰隆一声巨响，巨大的雨幕砸下，砸的人脸颊生疼。

第16章

在这大雨中，周临昀蓦然发出疯狂的大笑。

“我运筹帷幄这么多年，到头来，竟是一场空，一场空……”

“错了，全都错了。”

从一开始就错了，他以为他用沈清烟绑住了陆渊，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可原来，他早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