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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色转深却没漏一丁点，他在锦衣卫这么久，若是因为三言两语就被框出什么，这么多年便白混了。

顾妙妙沉吟片刻：“因为陈英。”

这个名字很久没有人提了。

汪宁下颌不自觉绷紧，抬头看着顾妙妙的背影。

肃北顾妙妙，鼎鼎大名。

“韩树山能一朝升任镇抚，后至同知全都因陈英此人，也就是当初与他有过命交情的兄弟。”

顾妙妙转过身，神色平静地说：“韩树山曾与陈英情同手足，而陈英曾对你有恩，韩树山自己大概都不知道，为何你总处处不服他的真正原因吧。”

汪宁神情未变，说：“这又如何？他是同知，高我一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顾妙妙倏然一笑：“我喜欢这句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说，韩树山现在在谁的屋檐下呢？”

汪宁面色微变。

顾妙妙走了两步，说：“韩树山没坐上这位子，你说这是不是你的机会？”

顾妙妙留他在原地，进了门去。

第50章 做客

其实锦衣卫这个位子还有一个好处，不用天不亮就赶着早朝。

夜晚沐浴后，整个院子静悄悄的，只有夜风刮过园子内的梧桐时发出一丝声响，顾妙妙坐在书桌旁，慢慢又翻看着樊家账目。

二更天，青枫敲门入内，捧着热茶近身：“主子。”

顾妙妙抬起头，接过茶水饮了半杯，说：“我想从这账本里找些樊捷与韩树山之间的牵扯，不过一无所事。”

她又咽了口茶，干脆合上账本：“既不在册子上，那他当初追得那么紧，难道是为了他人？”

青枫说：“这范围可就大了。”

顾妙妙往后靠：“韩树山此人心思深沉，又有几分傲骨，这样的人最固执，用我们的话来说便是死心眼，这样的人想要撬开他的嘴，不是易事。”

韩树山明显对肃北的事有所了解，顾妙妙到锦衣卫来，便也存着这个目的，她要撬开韩树山的嘴，可她明白，此事不易。

顾妙妙起身推开窗，夜风骤入，她望着夜色，说：“汪宁重义气讲情义，他以为自己偷偷埋了陈英尸体的事不会有人知道，却没想到我为了肃北之事，连一丝一毫的线索都不能错过，他能力不差，不然也不会在不受孟凡忠重用的情况下依旧稳坐镇抚这个位子。”

夜色中有一道黑影扑来，顾妙妙看着眼熟，下意识伸手接住。

六月稳稳当当落在她小臂上。

顾妙妙微微诧异，她搬出沁园时并未带走六月，它怎么找到这来了？

青枫接着她的话道：“主子想用汪宁逼韩树山？”

顾妙妙低头顺着鸽子羽毛，眼底不自觉带上点笑意：“一个汪宁或者对付不了韩树山，可若是再加上我，这件事就简单了，现在就看汪宁怎么选择了，倒也不用担心，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

顾妙妙一步三个心眼，将人心算得透彻，她眉头忽而轻轻一挑，将鸽腿上的信笺取下，慢慢展开。

青枫关上门出去了。

顾妙妙对于信笺上的字迹太熟悉了。

夜衾什么都没说，只端端正正写了两字：姐姐。

明明没多写，顾妙妙硬是从里面探出委屈，还有一丝撒娇。疲惫忽然被这两个字扫去许多，她坐下来仔细端详着那两个字，想着夜衾这几日确实没登门，一时间也不知是何心情。

可她并未觉得自己做错了，就算是姐弟也该有分寸，何况他们还不是真姐弟。

顾妙妙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她仔细想了半晌，无果摇头，将信笺放下。

连着两日，顾妙妙去指挥司呆了半日，她也不唤人，随意翻看着，临近晌午才回府。

刚下马车，便看见府门前站着一人。

顾妙妙目光陡然一深，在心底默默思索一遍这个名字，抬步上前。

谈程颐听到动静回身，他手中抱着个盒子，见到顾妙妙后微微一笑：“陆姑娘。”

顾妙妙道：“谈公子怎会在此？”

谈程颐笑说：“程颐应过姑娘乔迁之喜，之前公事繁忙，今日特地登门贺喜，不曾想日夕千变，现在该叫一声陆大人了。”

顾妙妙打开门，请之入内，说：“谈公子客气。”

顾妙妙引人入厅，青枫不在，她自个给人烧水泡茶，等的时间有些久，谈程颐并未不耐，看着顾妙妙端来的茶，笑吟吟接过，说：“这杯茶值千金。”

顾妙妙诧异道：“何来有此说？”

谈程颐端着茶打量，说：“首先是这杯，上好的青玉瓷，南岭官窑所出，市面上已经见不到了，再有就是这茶，陆大人亲手泡的，更是难得。”

顾妙妙一笑，在他对面坐下，撇着茶沫，说：“谈公子真是好口才，我这纯粹是府上无人，不得不亲力亲为。”

谈程颐跟着笑笑，咽了口茶，说：“为何不买几个小厮奴婢使唤？”

顾妙妙道：“怕手脚不干净。”

谈程颐有些惊讶于她的坦诚，想了想，说：“你知道逍遥市吗？”

“逍遥市？”顾妙妙摇头：“那是什么地方？”

“燕京西区的地下市集，那里什么都卖，官府一般不管，逍遥市的小厮与婢女应该是你要的。”

顾妙妙了然点头，正要说话，谈程颐又道：“你若是想去，两日后逍遥开市，你我一起？”

顾妙妙听着前半句，说：“两日后？”

谈程颐说：“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逍遥市七天一开，黄昏开市一直到翌日整整一夜，上一次是五天前，还需再等两日。”

顾妙妙来了兴趣，放下茶盏，说：“这倒是有趣。”

谈程颐便道：“那便这么说定了？”

顾妙妙略一思索，想着自己从未去过这个逍遥市，有个熟悉的人总归不错，遂点头应下：“有劳。”

谈程颐笑了刹那，将木盒取来，说：“还没祝你乔迁之喜，亦祝你高升之喜。”

顾妙妙对谈程颐一再示好的举动甚为不解，她也曾考虑过谈程颐是否有所图谋，可自己一无所有。

谈程颐打开，顾妙妙定睛一看，忽然被茶水呛了一下。

她猛然咳嗽几声，随即目光疑惑看着盒中那块跟拳头一般大的金灿灿的锁：“这是什么？”

谈程颐笑眯眯道：“乔迁之礼啊。”

顾妙妙：“……乔迁之礼？一副金锁？”

谈程颐一本正经道：“我思来想去，你刚刚买下这所宅子，手上应该没什么积蓄，晋西送礼的习俗送礼得送到点子上，我若送你瓷瓶玉器或名画摆件，对你而言并无多大用途。”

“……所以你直接送了一盒金子？”

谈程颐道：“此乃金锁，是我送你的乔迁礼物，你把它换成旁的可与我无关，我心意到了。”

顾妙妙算是听明白了，感情这厮是变着法子想要替她解决囊中羞涩的处境，她犹豫一瞬，顿时摇头道：“……这礼物虽然很合我心意，但我不能收。”

谈程颐早就料到她会拒绝，温声说：“这件礼物我询问过胡大人，他老人家也觉得不错，你若是不收，我二人岂不是白忙活了，燕京城一时半会想要打这么大的锁头也得费不少功夫。”

顾妙妙哭笑不得，谈程颐见她神情，半开玩笑道：“陆大人，这可不是官场贿赂，你要尊重我们晋西的风土人情。”

他唤这一声陆大人，带着揶揄的亲近之意，二人之间的距离好似一下拉近许多。

顾妙妙这次只犹豫片刻便不再推脱，说：“你这么说，我还不收就显得婆婆妈妈了。”

谈程颐就喜欢她这一份干脆，垂眼端茶，抿了一口，说：“在锦衣卫还适应吗？”

顾妙妙说：“很不错，起码这几天是不错。”

“锦衣卫鱼龙混杂，表面和气罢了。”

顾妙妙含笑道：“连你都这么觉得，看来有大麻烦等着我。”

谈程颐沉吟，说：“锦衣卫奉命查办遂东刘家案，刘斐前两日被押回镇抚司，遂东甘州的百姓求了一把万民伞，由严之华带头赶往燕京，他们认定刘斐是好官。”

谈程颐说着边观察顾妙妙神情，见她一副倾听模样，便知她还不清楚这件事，说：“本来一个地方知州犯案，应由刑部来管，可控诉刘斐的罪名牵扯属实繁杂。这个刘斐颇有文采，与遂东有名的文人墨客严之华交情颇深，严之华做的这把万民伞令人忌惮，这个案子若判得不如他们意，闹起来就糟糕了。”

顾妙妙微微思索，道：“这个刘斐，为人如何？”

谈程颐摇头道：“离得太远，但既求得万民伞，想必百姓对其还算满意。”

顾妙妙道：“哦？罪名为何？”

“谋逆罪。”

顾妙妙正色：“谋逆罪？”

谈程颐道：“再具体的你便得去镇抚司了，这案子牵扯到遂东民意，处置起来颇为棘手。”

顾妙妙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第51章 黑市（1）

遂东刘斐一案，顾妙妙本想着既然已交给镇抚司，那她无需再多加过问，她未将谈程颐的提醒放在心上。

顾妙妙这个职位，确实掌管着所有锦衣卫，她目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