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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暖匆匆下了楼，正要开车出发时，却迎面驶来一辆黑车。

车里走来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许小姐，老爷子想要见你。”

老爷子，闻序庭的父亲，他为什么突然找自己？

……

闻家老宅。

许暖跟着保镖走了进去，闻父就拄着拐杖站在窗边。

闻母穿着一身旗袍，一如既往端正儒雅地坐在沙发上，轻抚着那只上了年纪的波斯猫。

“来了。”

闻父转身，伸手示意让许暖坐下谈。

她暖暖颔首照做，刚坐下，就注意到闻父的视线落在自己试图藏匿纸条的手上。

随即亲切的声音响起：“恭喜你今天在国际电影节上获奖，顾浅浅，不及你的一半。”

许暖心头一跳，放松了警惕：“谢谢伯父。”

似是洞穿了她眼里微末的期待，闻老爷子继续说：“序庭不会娶她的。”

“成功的企业家若是泡女明星必败，我们闻家的掌权人从懂事起便将这条家规刻进了脑子里。”

顿时，她终于明白了闻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久远的记忆也随之朝她张开了血盆大口，闻序庭的话在许暖脑子里轰然炸开。

她当初高考成绩超出了重本线，她可以去任何一所学校，学任何专业，那时她已暗下决心学工商管理。

她要做他事业上的左膀右臂。2

他却在一堆录取通知书中，挑出那所戏剧学院，对她说：“表演挺好的，你适合。”

就因为他的这句话，她改了志愿，进戏剧学院，拍戏，进圈，她成了闪耀的明星。

她以为这就是他所乐见的，却没想到他是从一开始就想好了，他闻序庭的未来不会有她许暖。

他早就给自己想好了退路，也早就给她的爱判了死刑。

许暖知道此刻自己的脸色一定很差，但仅存的理智告诉她，闻父这次找自己实为敲打。

她不配，更没资格。

良久的沉默后，闻父示意管家递给了她一个盒子……

许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闻家老宅走出来的。

直到冰冷的雨水打在她脸上，她才回过神来。

握在掌心的手机纹丝不变，葱嫩的指尖却暖暖渗出了血丝。

那张写满自己名字柔软的宣纸，硌在中间，像根尖刺直直插在她心口。

耳边全是老爷子静如止水的声音：

“你很像我故去的女儿，执着，不撞南墙不回头。”

“可惜你不是她，也不会是她，她纯白如天使。”

“有些事不提不代表不存在，在光明里呆久了就容易不切实际，回看一下来时的路，你或许能纠正已经走歪的轨迹。”

许暖冒着雨直直坐进自己车里，浑身颤栗却不自知，指纹解锁数次失败，抖着手输密码。

屏幕里，被剥光的自己赫然冲进视线之中。

她痛苦地低吼着去按删除，却误触到播放键。

人贩子威逼拿开遮挡的淫笑声，16岁的许暖歇斯底里地哭喊让她彻底崩溃了。

许暖捂住耳朵，头忍不住地往方向盘砸，她抓着心脏嘶吼。

心口仿佛生生撕开了一道裂缝，屈辱的眼泪像大颗大颗像盐巴灌进去。

她痛得快要死掉了，目空一切的自尊粉碎。

自己的确不配。

握在掌心写满许暖名字的宣纸已经揉碎。

播放暂停的手机，突然收到信息——

闻序庭：我在你家门外。

……

许暖回到兰亭公寓时，房门是虚掩着的。

她一脸呆滞地看着那条敞开着的裂缝，站定在原地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推门走进。

客厅里，闻序庭一身黑衣陷在象牙白的沙发里，头顶白色的射灯打在他如雕刻般杰出的五官上。

许暖低下头，嗓子沙哑：“对不起，我刚刚有事耽误了时间。”

闻序庭清冷的眸子看向她，几分打量后：“你要跟我说什么。”

她不敢看他，头还是低垂着：“我……我打算和国际制片人合作。”

“那个人，他是环球影业的华人制片，叫Allan，你认识吗？他真的还蛮厉害的，我有机会进军国际，或许会跟甜茶合作演什么……”

她絮絮叨叨，嘴巴张合个不停，甚至不知道在说什么，只知道好像该说话。

直到闻序庭冷声打断：“说够了吗？”

许暖戛然话止，抬起头，看到他的眸色越发阴沉：“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闻序庭起了身，皮鞋在公寓里哒哒的响。

许暖却在闻序庭即将越过自己之前，抓住了他的手。

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闪过一丝慌张，自相矛盾地松开。

她的声音压的更低了些：“我想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闻序庭站在那，没动。

他身上常年有的檀木香让许暖有那么一瞬的清醒：“你说，一个不小心跌进无间地狱的人，如果能爬上来，还有资格拥抱光明吗？”

闻序庭不假思索，淡淡地吐出四个字：“痴心妄想。”

第10章

许暖一怔，耳畔嗡鸣声轰炸如雷。

这时，他突然转过头来，冷倦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到她身后墙上。

那里挂着一幅合照，照片里，闻序庭身上满是凌乱的红唇印。

许暖不用回头看，也知道。

他眉头一皱，说出的话毫无情绪：“把合照取了。”

许暖浑身一僵，一错不错注视着他的目光，还是捕捉到男人眼底的厌弃。

“别让我亲自动手。”

话落，闻序庭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虚掩着的门砰地合上，曾让光漏进来过的裂缝也彻底封闭。

全身的力气仿佛在这瞬间被抽空，许暖整个人瘫软在地，泣不成声。

痴心妄想，就是他给的答案。

……

日升月沉，东起西落。

自国际电影展获奖后，许暖被搁浅的电影电视剧以及代言渐渐解冻。

她短暂地低沉了一段时间又高光回归了大众视野。

她的通告安排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忙。

一切都好似回到了从前，却又不似从前。

只是那个以‘互联网冲浪选手’的许暖私人账号沉寂了很久。

工作账号的动态也满是官方言论。

……

一个月后，7月29日，闻安安28岁忌日。

辰光公馆，静室内。

为闻安安念了一整夜《大悲咒》的闻序庭从蒲团起身，便准备出门去前往静安寺为她点灯。

走出静室，管家突然叫住了他。

“少爷，我有一事想跟您谈谈。”

闻序庭不语，沉默以应地继续往外走。

管家却是不识相般追了上来：“老爷前不久把许小姐叫去谈过话。”

闻序庭脚步一顿，无澜的冷眸看向管家。

“斗胆说，当年安安小姐的死不是您的错，怪只怪泯灭人性的绑匪，他们早做了缜密的谋划，才在您开车回家的路上绑架了安安小姐，是他们那群畜生糟蹋死了安安小姐！”

管家眼里迸发恨意的泪光，顶着闻序庭阴沉如墨的暗眸，继续说道。9

“所以就算许小姐也有不堪的过去，被该死的人贩子拐卖逼迫拍下那些不雅视频，那也不是她的错，她对您是真心的，顾小姐对您才是趋炎附势！”

闻序庭玉立的长身一僵：“你在说什么？”

管家也是一愣：“少爷，您还不知道吗？”

许暖那日小心翼翼问的话突然在闻序庭耳边响起，他忽然觉得喉间干涩。

半晌，他挤出话：“我与顾浅浅毫无干系。”

不过是逢场作戏，斩断痴儿妄念。

……

许暖是早上到的什海市。

什海市里有座山，山上有一座百年古寺。

没有缆车山道崎岖难走，非常难爬，登上半山腰，还要再爬九百九十九层台阶。

来此地的多是发愿修心之人，寻常登山爱好者罕至。

深山藏古刹，山水涤尘心，所以她来了。

来求一串佛珠，也想要将她的妄念在此斩断。

上山前，她给不停发消息催促自己快下决定的Allan发去语音——

“等我从什海回来，我跟你签约，三天后机场见。”

随即她将手机熄屏，放进了登山服的口袋里。

仰望巍峨高山，山顶云雾缭绕，空谷幽寂。

闻序庭曾说，她是他的业障，是他的因果。

那么她就求佛消了他的业障，断了彼此因果。

到时她就能放心离开，然后忘记他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这一路，松树森森，道阻且艰。

爬上半山腰已到下午，许暖早已气喘吁吁。

放眼望去，九百九十九层台阶，她直起身仰头才能看到尽头。

许暖孤身站在天光下，双手合十举过头顶，作揖一拜，接着双膝跪地，俯身额头触地。

“信女惟愿闻序庭早消业障，斩断与我因果。”

起身，再拜，跪地，再叩首。

十层，一百层，三百层……

许暖的双手双脚酸痛发抖，额头已破皮渗出血迹，磕到地上，留下红印，她的眸光却依然坚定。

日沉月升。

凄凉的月光映上许暖苍白如纸的容颜。

她抬眼，看到了隐在缭绕的云雾中，若隐若现的古寺。

她的嘴角终于露出无力却满意的笑容。

只剩……最后二十层台阶了。

她高高举起合十的双手，虔诚作揖，正要往下跪时，身形却不受控制地摇晃。

接着她眼前一黑，整个人便直直朝后倒去！

一个又一个的台阶，一下又一下的撞击。

“砰”地一声。

许暖后脑勺重重砸在一块突起的凸石上，来不及发出一声痛喊，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血，从她后脑汨汨流出，慢慢覆盖了满地。

她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