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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闭了闭眼睛，努力想缓解咳嗽，可不管怎样压制，都压不住。

小护士是知道她病情的。

赶紧倒了杯水，拿了药过去给她，“吃药。”

路南姝接过药，就着水，一口吃完，过了一会之后，感觉好些了。

咳嗽渐渐缓下来，她像是过了几个世纪一样疲惫。

但是眼睛却仍旧盯着站在傅延霆身侧的孩子。

见她的眼神在孩子身上，傅延霆将傅湛带到跟前，说，“这就是你妈妈。”

这是你妈妈。

多少年了……她每一天都在等待这一天，希望傅延霆能够承认她是孩子的母亲。

没想到，这一天来的时候，竟是在她生命的尾端，父亲的葬礼上。

路南姝本来已经悲痛到哭不出眼泪了，现在却又鼻尖一酸，眼泪到了眼眶。

傅湛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虽然比一般孩子成熟些，但是此刻的情况到底是让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只呆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傅延霆见儿子好久没反应，低声说，“阿湛，先过来给你外公磕头。”

傅湛听话的被父亲带着跪在地上。

傅延霆烧了纸，磕了头，抬头对着岳父的黑白照片说，“岳父大人，这是您的外孙，一直没机会带给您看看，是我的不对，抱歉。”

路南姝跪在一侧，淡淡说，“傅延霆，他不是你的岳父了，你不需要给他道歉，他也不会计较的。”

她这话，冷漠的让傅延霆心头再次发堵。

但是他什么也没说，而是再次对傅湛说，“你不是天天吵着要见母亲？”

傅湛站起身，朝路南姝缓缓走过去。

看着那张跟傅延霆九分相似的脸，看着照片里的脸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路南姝心头的情绪，无法用言语形容。

傅湛抱住她，稚气的声音里有点哽咽，“妈妈……别伤心，阿湛会一直陪着你的。”

一直陪着她……这话让路南姝的眼泪根本止不住。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是让她放不下的，那就是她的孩子。

她甚至想过，等办完父亲的葬礼，她就找个没人的角落，安安静静的死去。

可是现在见到孩子，她一点都不想离开这个世界，她想陪着他长大。

她将脸埋在孩子的肩头，不断的点头，却无法说出一句话。

傅湛安抚的拍她的背，“妈妈，我好像见过你……”

路南姝哽咽，“是吗？你应该看错了，我没有去过国外。”

“不是在国外，是在医院……妈妈当时躺在手术台上，好像一点求生欲都没有

……”

路南姝心里咯噔一下，抢救那天，她听到孩子的声音，难道是真的吗？

她下意识的看向傅延霆，只见傅延霆的眸子里充满了疑惑。

不想让他知道，她垂下眼睛，说，“不可能，你认错了，我没在医院有过那么大的手术，我最大的手术就是扎针吊水。”

那天抢救的时候，小护士并未在场，她是第二天换班才接手的路南姝。

所以她并不知道傅湛在抢救室出现过的事情，但是她也听其他人说了，那天抢救室出现过一个很好看的孩子。

孩子是不会说谎的……小护士正想说话。

路南姝却忽然转头，“是不是伊凡，你一直都跟我在一起的。”

经常在医院工作的人，许伊凡几乎秒懂路南姝的眼神和意思，玛丽独家整理她并不希望眼前这个男人知道她生病了的事情。

这个孩子叫她妈妈，那么这个男人应该就是她的前夫了，虽然她那天晚上没有参与抢救，但是也知道路南姝悲痛的时候掉出离婚证的事情。

想想真的狗可怜的，所以许伊凡对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并无好感，只觉得傅延霆是个大渣男。

她配合路南姝点了点头，对傅湛说，“对，你妈妈，一直都好好的，你应该是认错了。”

傅湛小小的脑袋当然转不过两个大人，眨巴了下眼睛，也没在纠结这个事情。

再度抱住路南姝，“没关系，总之我现在有妈妈了。”

路南姝看向自己父亲的黑白照，在心底说，“爸，你看见了，你外孙都长这么大了。”

傅延霆一直在一边看着，一句话未言。

到后来，傅湛睡着了，路南姝将她放到卧室，让许伊凡陪着，她则继续出来守灵，

天快亮了，隐约能够听到外面的鸡叫声。

傅延霆一直跪着，见她出来，仍旧没出声。

路南姝跪到他旁边，边烧纸边说，“你去休息吧。”

傅延霆却说，“我是你老公，理应陪着在这守着。”

“你已经不是了。”路南姝指出事实，“其实你也不必来的，这本来就跟你没什么关系。”

跟他没什么关系……

傅延霆喉咙滚动，心口似乎被刺了下，“你父亲一直生病？在离婚之前就生病了是吗？”

“嗯。”路南姝淡淡应声。

“不告诉我？”

“没必要，也没机会，你也不会关心，不是吗？”

她清冷的反击他，让傅延霆无话可说，即便是在不愿意承认，当时的自己，的的确确对她漠不关心，冷到极致。

他不懂，人的心为什么可以在一夕之间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明明反感她，讨厌她，还是前一刻的事情，怎么忽然间就变了，他像是后悔莫及，像是放不下她，像是……早已泥足深陷而不自知，偏偏要等到一切成了定局，偏偏要等到失去，才知道自己是有多愚蠢。

他无话可说，沉默许久，他才低低开口，万语千言，却只有一句对不起。

路南姝情绪寡淡，“不需要对不起，你没有任何错，我和你的婚姻本来就是一场错误。”

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对他最极致的反讽。

这都是他曾经亲口对她说的。

第16章 我们已经离婚了，没必要了

因为傅延霆知道了路南姝父亲去世的事情，第二天中午，傅家的人基本上都到了。

傅爷爷，还有傅父，傅母……

见路南姝憔悴样子，傅母拉着她的手说，“南姝，这么大的事情不告诉我们，你不懂事了。”

傅家除了傅延霆，其他人对她都很好。

她从小就没有母亲，此刻被傅母拉着手，眼底含泪的，心疼的说她不懂事。

路南姝忽觉心头感动，摇了摇头说，“我……”

看样子傅家的人还不知道她和傅延霆已经离婚了，她得说清楚。

只是她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傅延霆打断，“事发突然，她还没来得及说。”

他忽然开口，路南姝懂他的意思。

他应该是不想让家里知道他和她离婚了，当初他们结婚是因为这件事会影响公司运转和形象，如果她贸然说出来，可能也会影响到他。

那就等他处理好了，由他亲自宣布吧。

路南姝没在提，低声说，“是太突然了……我一时间……”

傅爷爷叹息，“我懂，我们不怪你。”

……

葬礼结束之后，傅家的人陆续回去，就连小护士都回去了，本以为傅延霆也会带着傅湛离开。

没想到……

这天一早，她一睁开眼睛，就对上了傅湛小小的脸。

路南姝脑子蒙蒙的，伸手碰了碰他的脸，轻声问，“你怎么还没回去？”

傅湛将头趴在妈妈的怀里，“我想和妈妈一起回家。”

回家……她不可能回去了……

路南姝心头泛酸，缓缓坐起来，捏了捏他软软的小脸，“妈妈，还有事情，你和爸爸先回去吧。”

她这话一出来，傅湛的眼睛就红了，像是要哭的样子。

哽咽的问道，“妈妈，是不是不喜欢我？”

路南姝忙拿了纸过来给他擦眼泪，“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是我唯一的牵挂，明白吗？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或许是生病的人见不得人哭，擦着擦着，路南姝的眼泪也止不住的掉下来。

她和他的缘分这样短，她看不到他长大，看不到他结婚生子。

路南姝亲了亲他的额头，“你要乖乖的听话……”

傅湛在他怀里摇头，“要妈妈在我才乖乖的，妈妈和我一起回家好不好。”

回家……

路南姝叹息，“妈妈，有工作要忙，不能跟你回家……你跟爸爸先回去好不好？”

傅湛摇头，“不好，我要妈妈，爸爸好不容易才让我见到你，我不想离开你，再说，爸爸这么厉害，不需要妈妈工作。”

说着，他就对着门口的说，“是不是爸爸？”

听闻傅湛这样说，路南姝下意识看向门边，却发现傅延霆正站在那。

也不知道他在那站了多久……

路南姝放开傅湛，打算起床，此时傅延霆的声音传来，“嗯。”

嗯？嗯什么……

路南姝怔住，下意识看过去，他却正好也在看她，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碰上，他的眼睛里似乎有些许情感。

只听他继续说，“一起回家。”

傅湛听了父亲的话，更加肆无忌惮的央求起来，“妈妈……”

路南姝没有回他的话，收回目光好半晌没出声。

傅湛再度看向自己父亲，傅延霆冲他招了招手，“阿湛，你现出来。”

听到父亲的话，傅湛乖乖的走了过去。

不知道傅延霆跟他说了什么，傅湛离开了房间，而他则关上门，缓缓朝她的床边走过来。

这男人的存在感一直很强，此刻这样过来，路南姝略微局促。

手指微微蜷起，向后挪了挪，底下头，目光落在面前的被子上。

傅延霆坐到床沿，看着她的脑子，轻声开口，“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路南姝心里咯噔一下，可能是因为太过悲痛，注意力没在病情上，加之用了比较有力的药，这两天她咳嗽的少了点。

但是这不代表，她的病好了……她是一个快死的人了，不知道的就让他们永远不知道吧，知道了又能怎样。

除了会得到他的可怜，傅湛的伤心，还能得到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