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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背对着卿辞，抬手覆于胸口。

卿辞将在原地，错愕地看着苍玄将手里的神格融入苍玉的胸口。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那消瘦的人吐出一口鲜血后摔倒在地。

“苍玄！”

卿辞心骤然紧缩，飞身接住那好像随时会消散的人。

苍玄抬起煞白的脸，露出抹欣慰的笑：“我知道……你，你心里还有我……”

卿辞鼻尖一酸，微张着唇却说不出一个字。

苍玄艰难地抬起手擦去她眼角的泪水，安慰道：“别哭，我还有……两滴心头血，足够我去轮回转世了。”

他不能杀她，根不能接受她再一次离去。

与其这样，不如和她一起走。

这时，医仙忽然出现，发觉苍玄体内神格不在，吓得立刻跪了下来：“帝君，您已没了心头血，现在连神格都……”

这话让卿辞一怔：“你说什么？苍玄的心头血呢？”

医仙也不再隐瞒：“娘娘，您复生时记忆和神力都被忘忧潭水封住，是帝君用心头血解开的，您不肯回九重天，帝君也不愿闭关疗伤，神力已经枯竭了……”

一番话如道道响雷在卿辞耳畔回响。

她看着怀内自己曾爱之深，恨之切的人，心底复杂的愁绪翻江倒海。

“为什么？”为什么从前那么对她，如今又为了自己耗尽神力……

苍玄眼中蒙上一层泪：“因为……你是我的小丫头。”

久违的称呼让卿辞心一震。

她垂下头，唇线颤抖着挤出个凄然的笑容：“于你，我一直都是输的那个……”

卿辞轻轻放开他站起身来。

苍玄眸色微怔，心里莫名升起丝不安。

卿辞望了眼遍布乌云和雷电的天后看着苍玄，目光渐深：“我不想欠你一分一毫。”

听了这话，苍玄愣住。

泪水划过卿辞弯起的唇角，她抬起手覆在胸口。

苍玄心一颤：“你要干什么？”

说着，不顾一切地站起身就要去阻住，可卿辞一挥手，他便被束缚在原地动弹不得。

苍玄抬眸，那灌满情深的双眼让他肝肠寸断。

卿辞含泪漾出个笑容：“苍玄，我原谅你了。”

第四十一章 一丝可能

苍玄红了眼，朝医仙怒斥：“还愣着干什么，快阻止她！”

医仙慌忙上前，却被卿辞一掌击退。

“卿辞！”苍玄看着她，浑身每一处都因心底那抹不安而剧痛起来。

卿辞深吸了口气，生生将体力的神格抽出。

疼痛让她脸色一白，她却还是将神格轻轻融进苍玄的胸口。

“住手啊！”苍玄嘶声喊着，侧额和脖颈青筋如伤痕鼓起。

卿辞非但没有收手，反而将所有神力都渡给了他。

淡青色和金色的光芒在两人身侧相互交织，卿辞的红唇渐渐变白。

当最后一点神力都离开身体后，她双臂一垂，整个人都倒了下去。

苍玄冲过去将她接住怀里，眼底一片慌乱：“卿辞，卿辞！”

卿辞靠在他身上，竭力睁开眼，却觉呼吸都能让整个胸腔发痛。

苍玄猩红着眼瞪向医仙：“救她，救不了，我就杀了你！”

医仙跪在原地，眉目间都是无奈。

卿辞抬眸，气若游丝：“我对不起的人……太多，我也无颜面对……父神，若能成人，历生离病死……也好，若不能，我便化作那……风雨霜雪……无牵无挂……”

她艰难地吞咽了两下，泪水从眼尾滑落：“神……与天地共生，往后百年、千年……万年，你都，都不要……忘了我……”

苍玄颤抖的双臂紧紧抱着她，声音嘶哑的不像话：“你不是说我记性差吗？我会忘记的，你别走，我就忘不了了。”

闻言，卿辞无力地笑了笑：“霁儿，是……我们的儿子……”

说话间，她摊开手，一个小小的神格在掌心中散发着光芒。

苍玄眸色一紧：“霁儿……”

卿辞将神格放入她手中，简单的动作已经耗尽了她所有力气：“他长得……像你。”

话落，她慢慢闭上了眼，手和头无力垂落。

苍玄瞳孔骤然一紧，心恍惚都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

怀中人泛出青色柔光，身躯慢慢化作无数花瓣飞向天空。

刹那间，乌云散去，花瓣朝穿透云雾的阳光而去，最后尽数消失在天边。

苍玄看着空荡的怀抱，仅存的理智渐渐被痛彻心扉的剧痛侵蚀。

他握着霁儿的神格，仰天嘶声大喊。

“卿辞——！”

……

一千年后。

九重天，择天大殿。

一六七岁的男童从殿门外探出个脑袋瞧了瞧里头后，蹑手蹑脚绕过柱子爬到座上男子身后捂着他的双眼。

“猜猜我是谁。”

听了这话，苍玉忍不住笑了笑：“是念遥对不对？”

念遥松开了手，垮下了小脸：“父君肯定早就看见我了。”

苍玉将他抱进怀内：“你这个小鬼头，不去跟星君们玩，跑来闹你父君。”

念遥被他挠的咯咯直笑：“父君，苍玄伯伯何时回来？”

闻言，苍玉脸色微微一变。

未等他回答，一天将走了进来：“禀帝君，紫薇星君有事求见。”

“传。”

苍玉应了声，将念遥放下：“乖，等父君处理完事务便带你去找苍玄伯伯。”

念遥乖乖地点点头后离开了大殿。

苍玉看着念遥小小的身影，心绪惆怅。

当年卿辞再度陨落，苍玄几乎崩溃，寻遍六界再难找到复生之法。

他在父神庙跪了十天十夜，才换的父神一丝指引。

卿辞触犯天条，已入轮回，只是千年不能转生凡人。

念在当初她为了苍生牺牲了自己，只要历千年轮回便能重回九重天。

六界之中，也许花草是她，也许猫狗是她，也许刚化形却因雷劫而丧命的妖魔也是她。

然苍玄却毫不在乎，他毅然将帝君之位让给了苍玉。

带着霁儿的神格踏遍六界，只为寻找那一丝可能。

第四十二章 千年

露水点点，薄雾冉冉。

草长莺飞，枝头新芽如春笋不断冒出。

带着凉意的风掠过桃树，片片粉瓣飘摇落地。

卯时刚过，杭州城便传来阵阵唢呐喜乐，原来是礼部尚书的女儿与当朝将军成亲。

十里红妆，喜庆气息不亚于新年。

恭贺将军之喜的百姓里，一月白色身影如仙鹤屹立其中。

苍玄看着那八抬大花轿，目光微凝。

千年来，他看过无数次凡人们婚嫁，每一次都能让他想起自己和卿辞的成亲那天。

神成亲并不像凡人繁琐，只去三生石刻上两人的名字即可。

在卿辞离开后，苍玄也曾去那儿刻上自己和卿辞的名字。

然而写下“卿辞”后，它便会像尘土消散。

因为天界已经没有叫“卿辞”的神了。

想到这儿，苍玄垂眸，眼中是遮不住的落寞。

但想到千年已过，卿辞已经投胎成了凡人，他心中的大石头稍稍轻了些。

这样一来，他更容易找到她了。

苍玄沉叹了口气，正要转身离去，却听身边的人说。

“听说将军从苏州找来一个戏班子，请所有宾客听戏呢。”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那个人称‘醉花音’的……那花旦叫什么来着？”

“卿辞！见过的人都说她貌比西施，只可惜咱们入不了席，要不然也可睹美人风采。”

听见“卿辞”这名字，苍玄心猛地一顿。

是巧合吗？还是自己听错了？

他望向将军府，神色渐深。

他不愿放过一丝是卿辞的可能，哪怕只是恰好同名同姓，他也要过去看看。

将军府内宾客众多，饮酒贺喜间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戏台子上。

隐身于台下的苍玄视线也跟着他们停在上面，不知怎么的，他的心好像慢慢地提到了嗓子眼。

曲笛响起，一个身着粉衣的花旦挪着莲步慢慢走上台。

折扇在她葱白的指间轻开，婉转如莺的声音霎时激起众人的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