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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生母在生她当日便难产身亡。

按姜国礼法，非王后不得立灵牌，因为生了姜梦笙这位‘神女’公主，生母才有了小小灵位。

人人都说她的母妃真是好命。

可姜梦笙不明白这命好在哪儿。

姜梦笙轻拭去母亲牌位上的灰尘。

静静注视许久，苦涩一笑：“母妃，您要是没生我就好了……”

姜梦笙离开祠堂，已经夜深。

踏出宫门时却看见车辇旁站着抹高大身影。

楚夜霖竟然在等她？

姜梦笙愣了一瞬，随即快步走过去。

走近，楚夜霖目光就在她被纱布包裹的手掌掠过，眉头冷冷蹙起。

“古有佛陀割肉喂鹰，今有公主取血炼丹，公主对王上当真是孝顺至极！这般宽宏大义之举，该找史官记下这浓墨重彩的一笔。”

透骨凉的讥讽让姜梦笙眼眶瞬间酸涩不已。

她攥紧手，却是自嘲一笑：“大司空说得是，若非我心胸宽阔，又怎会成全你和姬月姑娘？”

语毕，她上了自己的马车。

回到大司空府。

姬月正等在门口。

姜梦笙不愿看姬月和楚夜霖恩爱场景，正想离开，谁料姬月却突然来到她面前。

“姬月等在此，是想特意感谢公主愿意提前让姬月过门。”

姜梦笙神色一僵。

意识到姬月是在催促她实现之前的诺言。

她还未回神，就见楚夜霖急忙上前呵斥：“姬月，此事有我来与公主商议，你莫要胡来。”

姜梦笙直直看向楚夜霖。

他看似是在呵斥姬月，可动作却是小心翼翼护着姬月，分明是生怕姬月惹怒她。

好一对恩情爱侣，而她姜梦笙竟像是那半打鸳鸯的坏人了。

姜梦笙不觉攥紧了手，忽地笑了——

“不必谢我，我改主意了，你过门之事延后再谈。”

此话一出，姬月眼里当即蓄起泪水来，求助看了楚夜霖一眼，随即竟生生朝姜梦笙跪了下来。

“是姬月不懂事，惹怒了公主殿下！还请公主恕罪！”

楚夜霖脸色冷沉，也跪了下来：“公主，您要与臣置气，尽管冲我来便是，何必吓姬月？她天真单纯，什么都不懂。”

每句话都似冰针扎在姜梦笙的心上。

她红了眼圈，冷冷笑：“是吗？可这样天真单纯的姑娘，怎么会跟有妇之夫苟且，未婚先孕……”

“姜梦笙！你说话未免太难听！适可而止！”

楚夜霖第一次对她直呼其名，第一次对她动怒。

寒风冷冽如刀刮过。

姜梦笙的心也冷到了极致。

她静静看着楚夜霖许久，不再多言，直接跨步进府回屋。

这晚。

姜梦笙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了从未见过的母妃，她被母妃紧紧拥在怀里。

“孩子，很累吧？来找母妃好不好？”

母妃的声音是那么温柔，母妃的怀抱是她从未体会过的温暖。

可就在姜梦笙想点头时，却陡然惊醒。

偌大的床榻空空荡荡，没有温暖的怀抱，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姜梦笙眼角满是泪痕，眼里一点点麻木。

半晌，她起身披上外衣，走出门去。

说来也妙，下了几月大雪，今日竟还能见到明月。

雪与月相映，倒是难得美景。

姜梦笙静静观赏片刻，在雪地踏步而行。

这时，却听后院传来姬月的声音。

“赏月得配酒，我之前酿的桂花酒现在应当味道正好，你尝尝。”

循声看去，姜梦笙正好看见姬月给楚夜霖倒了一杯酒。

姜梦笙远远看着，神色怔然。

成婚三年，楚夜霖滴酒不沾，就连大婚那日的合卺酒，他都是以茶代酒。

他说：“臣从不碰酒。”

可此刻。

面对姬月的邀约，姜梦笙看见楚夜霖眼眸微动，竟接过来喝了。

原来他亲口说的话，都是假的。

直到此刻。

姜梦笙才发觉，她跟楚夜霖成婚三年，其实什么都不了解他。

第8章

她没有过去打扰他们二人，转身回了屋。

再未能入眠。

翌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姜梦笙依旧早起和楚夜霖一同用早膳。

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接着，楚夫人的贴身嬷嬷跪倒在门前，哭得撕心裂肺。

“公主！大司空！求您二位快去趟相府吧！出大事了！”

姜梦笙心口一跳：“怎么回事？”

“相国新娶的小贱蹄子污蔑我家夫人使巫术让她掉了胎，楚相国竟直接派人过来将夫人生生押去了相府逼问！”

闻言，姜梦笙神色冷凝，楚夜霖神色也是一变。

两人当即动身过去。

抵达相府。

映入眼帘的一幕让姜梦笙神色大震。

一向端庄的楚夫人此刻发髻散乱，竟双手举剑架在脖颈上。

而在她的脚边，是早已被摔得粉碎的玉萧。

还不等姜梦笙出声。

楚夫人嘶哑悲戚的声音响起：“楚项，今生是我爱错了人，若有来生，哪怕生做牲畜，也不愿再与你再有一丝纠缠！”

姜梦笙瞳仁骤然收紧，满是惊骇：“不要——”

她飞一般想扑过去阻止。

却还是晚了一步。

锋利的剑刃划破楚夫人的脖颈，刺眼夺目的鲜血喷洒而出。

楚夫人就这么倒在了她和楚夜霖的眼前。

“母亲——！”

向来冷静的楚夜霖此刻无比慌乱。

可有一道身影比他们更快冲过去，疯了一般将楚夫人涌入怀里捂住伤口，猩红着眼朝周遭怒吼：“快喊医官！快救夫人！”

是楚相国。

前一刻还满脸漠然的楚相国，此刻跪在血泊里，无助至极。

所有人都怔住。9

姜梦笙眸中震颤，她原以为楚相国对楚夫人已经没有任何情意。

可如今看来，却不是这样……

而他怀中，楚夫人视线只是看着楚夜霖，没再看楚相国一眼。

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手重重垂落。

彻底没了生息。

姜梦笙呼吸一窒，泪水涌出眼眶。

下一瞬，她便见楚夜霖冲过去推开楚相国，双眸赤红嘶吼：“放手！”

楚相国被推得趔趄倒下，眸色呆滞地盯着地上楚夫人的尸首。

安静片刻，他却仿若疯魔一般当场大笑出声：“我不信，你又在骗我！你以为你做戏假死就能让我后悔吗？”

“我告诉你，不可能！”

“你给我起来！”

他俯身想去拉楚夫人的手，却被楚夜霖狠狠甩开，楚夜霖狠狠瞪着楚相国。

“你不配碰她！”

楚夜霖直接抱起楚夫人，一步步走出相府。

姜梦笙红着眼眶跟在他身后。

大片雪花簌簌往下落。

踏出相府的一瞬间，姜梦笙回头看了一眼，楚相国仍站在原地，执拗的不曾回头多看一眼。

他的脚边，是已被鲜血浸透的玉萧碎片。

……

灵堂内，白幡飘动。

姜梦笙和楚夜霖一同守在灵堂。

守灵这七天，楚相国从未出现。

姜梦笙问楚夜霖：“明日出殡，可要我派人去通知楚相国？”

楚夜霖神色异常冷冽：“我娘早就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姜梦笙便沉默的不再多说。

次日，两人扶棺出殡。

直至下葬，楚相国依旧没有露面。

楚夫人的墓前，只剩下姜梦笙和楚夜霖。

天色阴沉，大雪未停。

姜梦笙站在楚夜霖身后，静静望着他。

楚夜霖将酒倒在墓前。

他想起从记事起，楚夫人和楚相国的日日争吵不休，想起楚夫人的眼泪和楚相国的言而无信。

明明只要不动心，便能相敬如宾。

嗤笑一声，他哑声道：“娘，您一路走好，莫再牵挂任何人。”

姜梦笙听着，心一点点窒息。

她一时竟不知，是楚相国和楚夫人这种深刻爱过恨过，至死方休的夫妻悲哀？

还是她和楚夜霖这样从未相爱过的夫妻更悲哀？

楚夜霖起身离开。

姜梦笙走在后面，临上马车之时，她忽地一顿。

是错觉吗？

她似乎看见了楚相国的身影。

可抬眼往楚夫人的墓前看去，却并无异样。

……

回到大司空府。

姬月又守在门口，见到两人，当即迎上来。

楚夜霖语气温和：“你怎么等在这？”

“等你回来用午膳。”姬月柔声回答。

两人的对话如此自然……

姜梦笙静静站在一旁，目光落在姬月日渐隆起的腹部。

脑子里忽地记起楚夫人当初跟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风雪是不会留情的。”

第9章

直到此刻，她突然明白了意思。

爱憎是风雪，刀刀刮向真心人。

楚夫人是爱别离，她是求不得。

可偏偏，她即便遍体鳞伤，却也执拗走不出这场名为楚夜霖的暴风雪。

因为爱楚夜霖，她愿意一刀一刀亲手剜下自己的真心，献给他。

只愿他能获得幸福。

自嘲一笑，姜梦笙叫住两人。

“姬月姑娘若不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