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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追踪咒断掉前的那句话又回响在耳边。

　　“……爹爹替你报仇！”

　　顾长宁当时便在疑惑，魏柯作为他的长辈，受到天师府的熏陶只多不少，为何会轻易说出“报仇”的字眼？

　　假设确实是同一人所为，为什么在天师府时特意栽赃于阿狸，而到了远离天师府的这块地界，就只是隐去自身气息了？

　　因为想要阿狸消失，因为和天师府关系过于接近、怕被追查出来，亦或二者都是原因。

　　恍惚想起半年前浑浑噩噩之际，也有了解到一些魏柯的情况。

　　当时师弟们情绪高涨，因为魏师叔终于突破了瓶颈，法力大增，一个个都欢欣鼓舞地认真修行了起来。

　　他辞别时也感受到了魏柯的修为，却无心理会。

　　现在想来，那法力高涨得蹊跷，若是正常的修炼瓶颈，突破后不可能短时间暴增那么多。

　　掏心，阿狸处死，突破瓶颈……那段时间的一切好像都连成了一条线。

　　怀疑一旦产生，便再难压制下去。

　　得回去找找证据了。

　　顾长宁辞别村民，全力赶路，不过一日便回到了天师府。

　　他没有大张旗鼓地走正门，而是对自己施了隐身咒，神鬼不觉地潜入进去，来到了魏柯的房外。

　　魏柯正好在屋里，顾长宁探了一下，发现他的修为比之半年前又暴涨了一截，竟是比自己还高出了少许。

　　顾长宁不在，魏柯虽忙得心烦，但也再没了顾忌，就连进入密室前也只是往窗外看看，不会特意去探查踪迹了。

　　顾长宁眼看着魏柯触发机关，墙门移开，等他进入后又缓缓复原，暗自心惊。

　　他在天师府数百年，竟是从来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秘密。

　　不多时，魏柯便又从暗门中出来，径直走出房门。

　　感受着属于魏柯的气息确实已经远去，顾长宁进了房门，仿着刚才见到的方法解开机关，见那黑暗的通道，毫不犹豫地走进去。

　　即便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在看到尽头的情形时，还是不自觉轻吸一口气。

　　狭窄的密室的四面都被满满登登的书架包围，仔细一看净是千万年前那些邪祟巫人的禁作，中间的桌上堆满了巫蛊禁器和摊开的书籍，无一例外也都是邪书。

　　而最为扎眼的莫过于桌前被法术包裹漂浮在空中的那几十颗仿佛还在跳动的鲜活心脏，看其大小，定不可能出自成人。

　　魏柯……！

　　顾长宁紧握着拳的手止不住颤抖，双眼通红。

　　不知是在恨其身为天师却偷学禁术、做出如此下作残忍之事，还是在恨他代管天师府这么多年却从未发现异常，放任悲剧发生。

　　又或者在恨自己意志不坚，被舆论裹挟，令无辜之人背负骂名，再无辩解的机会。

　　真凶近在咫尺，他却草率对阿狸降下刑罚。

　　顾长宁一直待在密室之中，直到魏柯再度进入。

　　一见到那本该在千里之外的人，他当即愣在原地，显然对此毫无准备。

　　“这些是什么？”顾长宁强压心中怒火，问道，语气满满的压抑。

　　魏柯一时辩解不得，加之近期已经有些得意忘形，现下修为又被血符水提了不少，这黄毛小儿……未必是他的对手。

　　这样想着，他便大方承认了：“长宁师侄，想必你也感受到我的修为了吧？这些巫术比之所为正派的修炼之法简直天悬地隔，照我看就不能叫什么禁术！”

　　顾长宁闭了闭眼，没理会这些歪理，问出了那个他最为关心的问题：“阿狸那次……可也是你所为？”

　　“阿狸？”魏柯装作想了半天的样子，“哦——那条贱狐狸？反正正好身边有一条，就拿来当替死鬼了。”

第二十三章

　　魏柯一边这样说道，在手中蓄起法力准备打一个出其不意。

　　却不知顾长宁心中暴怒，法术尚未打出，就被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失了五感。

　　比追捕阿狸时强上百倍的法力在狭窄的密室之中炸开，一时之间震天动地，方圆数十米内土崩瓦解，黑夜明亮如白昼。

　　府中弟子皆被这强劲的爆炸轰鸣声惊动，想要赶来查看情况，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拦住，只能隔着距离辨认出那尘烟之中的身影，正是魏师叔……和离开半年的顾师兄。

　　魏泠泠挤到最前方，慌张地看着这莫名一切。

　　魏柯避那法术不及，半边身体被炸得血肉横飞，倒在地上满脸惊恐。

　　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是应该已经将顾长宁甩在身后了吗？即便差距依然不大，也不至于如此毫无还手之力才对！

　　魏柯说不出话，他前些日子因喝下血符水而暴涨的法力尚未稳定，经过这一炸竟是四散逃逸了去。

　　他猛然呕出一口漆黑的血。

　　不行，事已至此，只能先逃跑再说！

　　魏柯尽全力使出毕生功法，在顾长宁的下一招打到之前勉强逃离。

　　即便强靠着禁术提升修为，在那之前的实力也是实打实的，只是逃跑再容易不过。

　　顾长宁没急着去追，毕竟一个已经开始遭受反噬的人，短时间内只能私自修养，无法再去害人了。

　　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天师府遍布人界，高层长老们各镇守一处，除去长老，府中只余强者二三。

　　魏柯潜逃，自己去追查，天师府便会群龙无首，只能请仪初长老出山了。

　　顾长宁撤了屏障，没有急于解释什么，而是给一众震惊得无以复加的师弟师妹展示了一下那被炸开的密室，而后一把火将其燃烧殆尽。

　　“禁术之所以是禁术，可不止因为它会害人。”顾长宁缓缓说着，一字一句砸在在场所有人的心上，“它会为你营造一场修为的虚假繁荣——以你未来的一切为代价。”

　　“若被我发现有谁胆敢生出非分之想，轻则逐出师门，重则杀无赦。”

　　魏泠泠躲在人群中，心头一颤。

　　林冬已经猜出七七八八，即便不敢相信，但还是鼓起勇气问道：“顾师兄……接下来该怎么办？”

　　“一切照常，若发现魏柯踪迹及时报告，我去请长老出山。”

　　山洞中，鹤发童颜的老者缓缓睁开眼，看向眼前谦卑行着礼的顾长宁。

　　“仪初长老。”

　　仪初默默听顾长宁说下去，这个正直的大徒弟一直让他很放心，现在居然主动扰他闭关，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等顾长宁说完，他抚了抚胡须，道：“这魏柯竟是堕落至此……”

　　“天师府就由为师坐镇，长宁便放心去吧。”

　　……

　　顾长宁当即便循着魏柯无力掩盖的踪迹追去，本以为马上就能将其抓获，却发现他竟在这座城里完全断了踪迹。

　　原因无他，不知何方大妖在附近坐镇，这城镇中弥漫着丝毫不加以掩盖的浓烈妖气，直接将一切气息都盖了过去。

　　他在妖气边界仔细查了一圈，确定只有那一道属于魏柯的气息。

　　定是在此地偷偷住下，利用这妖气掩盖自身血腥吧。

　　不过既然如此，魏柯定然也察觉不到自己的到来。

　　顾长宁找了个旅店，决定在此地跟魏柯打持久战。

　　却没发现他进门时，旁边相连的茶馆正好走出一个桃李年华的姑娘。

　　正是桑悯。

第二十四章

　　桑悯虽然并不张扬，但也从不掩饰些什么。

　　她扮作人类在这城中住下，却放肆地散发着妖力。

　　毕竟以她的伪装能力，即便遇到高人，也无法将这妖力于自己联系在一起。

　　正好也可以把小妖们拦截在外，免得又惊扰那些凡人，令她心烦。

　　桑悯已在这座城待了一段时日，还凭借当年顾长宁传授的学识，阴差阳错地在茶馆当起了帐房先生。

　　当隔阂消失，她才感受到真实的人类，除去没有修为，与妖魔也别无二致。

　　好的可以倾力帮助素昧平生的她，坏的也可以空口污蔑她的清白。

　　虽然各有不同程度的自私，但像魏泠泠那般两面做派的人终究是少数。

　　至于顾长宁，明知阿狸无罪，却指责得那般堂而皇之，又是为何？

　　她特意询问过掌柜的，得到的答案却有些意外。

　　“那人如果没亲口承认的话，说不定是真的不知道？”

　　是在说魏泠泠骗她？可她何必要这么做？

　　“离间计呗，说不定是看你们关系太好，心里不爽。”掌柜无所谓一耸肩，“你这小姑娘学识那么多，怎么还这么单纯？”

　　桑悯不知道什么是离间计，顾长宁并没有教到阿狸这些。

　　作为千年大妖，她却有些绕不出人类的思维，不禁感叹，或许不只是她单纯，而是这三界都太单纯。

　　或许这就是人类还存在于世上的缘由也说不定。

　　只不过被这么一点，她自恢复桑悯身份以来第一次认真思虑了顾长宁的事。

　　若他的确从一开始便被蒙骗，那后来的一切，是否都只是在让他往阿狸误入歧途这一“事实”上不断加码？

　　桑悯走在街上暗自思索着，感到前方有熟悉的气息，恍然抬头，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尚在怔神，那身影便像是察觉到视线一般，朝她直直看了过来。

　　顾长宁。

　　“阿狸……”

　　见到那和记忆中如出一辙的人，顾长宁喃喃出声，只以为又是一个幻觉。

　　却又在下一刻发现眼前人并非错觉，像是回了神一般，箭步上前，话中急切惶恐交织，“阿狸！？”

　　桑悯暗道倒霉，看来以后不能偷懒不易容了。

　　“阿狸？这位公子可是认错人了？”她无辜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