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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事态紧急来不及细想。

现在平静过后，她还能切身处地的感受到纪昀的气息。

思绪像是被人翻来覆去，揉成一团乱麻。

她是不爱纪昀的，她应该被绑架一事伤透了心。

但为什么，如此冒犯的行为过后，看着血红的手术灯，她只觉得慌乱却没有怒气。

感受着惊魂未定的心跳，沈婉婷长长地叹了口气。

手机铃声适时响起，如救命稻草般打断了烦扰的思绪。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这还是沈婉婷头一回如此迅速地接起电话。

顾沐笙一愣，有些迟疑道：“婉婷，是我。”

沈婉婷这才后知后觉地看见了来电显示。

其实比起纪昀而言，她更想逃避的是顾沐笙。

她远离纪昀，是不想卷入未知的纷争，不想面对不确定的未来而已。

但远离顾沐笙，其中的缘由却复杂得多。

她是恨他的，因为前世的他害了自己许多年。

但自己也真挚地爱了他许多年。

爱恨交织乃人间常态。

回想前世种种，沈婉婷实在害怕，所以她必须躲开顾沐笙。

久久听不到回应，顾沐笙再次开口。

“婉婷，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去动手术。”

沈婉婷一怔，想了起来。

前世的这段时间，顾沐笙也是离开动手术。

那天她回到家，找了许久都找不到顾沐笙的身影，打了不计其数的电话都没被接通。

她心中着急，最后甚至求去了沈玉汀那里。

找自己的姐姐询问自己的丈夫，那般的窝囊又憋屈。

沈玉汀眼中的讥讽不加掩饰，语气也戏谑至极。

“妹妹，沐笙只是忘了告诉你罢了，他没事的，不信你听。”

沈玉汀说着，点开了顾沐笙的语音。

“汀汀，我已经平安到了，你别担心。”

看着沈玉汀手机上有来有回的聊天记录，沈婉婷只觉得刺眼至极。

只是说来讥讽，前世她和顾沐笙是‘夫妻’，顾沐笙的手术却没有告诉她。

但今生，她和顾沐笙没了半点关系，却提前得到了消息。

“这不需要和我说，祝你手术顺利。”

沈婉婷说着，就像挂断电话。

“等等。”

顾沐笙叫住了她，语气中甚至带上了些许恳求。

“婉婷，先别挂，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手术的风险很大，我怕我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

顾沐笙的失明是因为车祸大脑遭受重击，淤血压迫了视神经而造成的。

脑神经极其复杂，手术的风险极高。

若是稍有偏差，痴傻，失忆，永久失明都是轻的。

休克，植物人，当场死亡也不再少数了。

所以顾沐笙不敢赌，他想将心里的话全盘托出，即使自己出了意外，也不再有遗憾。

他心里不安，但沈婉婷却很清楚，他的手术会很成功。

“顾先生，我不在乎你的手术会不会成功，你的事也不必再跟我说。”

随着沈婉婷话音落下，耳机内传来阵阵忙音。

她直接将电话挂了。

第28章

忙音响了许久，久到耳机中传来小J的播报。

“对方已将电话挂断，请选择挂机或回拨。”

顾沐笙这才有了反应，将耳机摘了下来。

耳机被放在膝上，电子播报音却喋喋不休地传来。

“对方已将电话挂断，请选择挂机或回拨。”

“对方已将电话挂断，请选择挂机或回拨。”

“对方已将电话挂断，请选择挂机或回拨。”

实在是吵，吵得让人心烦。

其实只要说一句‘挂机’，便能让小J闭嘴。

但顾沐笙只是沉默地坐着，凝着前方看不到边际的黑暗。

这片黑暗不像是在眼前，像是心中空无一物的荒原。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将耳机带回了头上。

小J的播报早已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梁峰，走吧。”

……

彼时的医院里，手术室的红灯熄灭，纪昀被推了出来。

他的脸色异常苍白，tຊ已经昏睡了过去。

沈婉婷走上前问道：“医生，情况怎么样？”

“病人没什么大碍。”

医生将身上的防护服脱下，神色有些疲惫。

“只是这么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我们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家属还是要早做打算才好。”

医生的话说的含糊，但意思却很清楚。

纪昀是真的活不久了。

沈婉婷失神地点点头，跟着医生将纪昀送进了病房。

纪母姗姗来迟，却再没了从容不迫，满眼担忧：“小昀怎么样了？”

“现在没事了，只是……”

沈婉婷有些犹豫。

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纪母。

纪母却是眸光一暗，猜了出来。

“其实你不必瞒我，这些年听到的消息就没有好的，我们心里早有准备了。”

沈婉婷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一阵寂静中，忽然传来了轻声的呓语。

“婉婷……不要离开我……”

两人齐齐转头，看向了病床上的纪昀。

他仍是昏睡着，好看的眉头紧锁，脸色白得像一张纸。

纪昀原本便是瘦的，这段时间愈发消瘦，挂着点滴的手上青色的血管愈发清晰。

“除了你……我什么都没有了……不要离开我……”

那呓语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飘飘荡荡，被淹没在被不规律的心跳检测音里。

纪母看在眼里，心疼几乎化为实质。

那包药粉被拿去检测，结果如沈婉婷所言。

纪越是真的想害死自己的哥哥。

纪昀想必是知道了的。

他从小便是医院的常客，性子渐渐变得孤僻，从来没有过朋友。

他身边的人，出了纪越，也就是沈婉婷了。

可现在，就只剩沈婉婷一个了。

纪母思索良久，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看向了沈婉婷。

“沈小姐，借一步说话吧。”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病房外，沈婉婷先一步开了口。

“纪夫人，您是想让我留下吗？”

纪母有些意外，还是点了点头。

“其他条件如旧，小昀离开后，我会把他名下一半的股份转让给你。”

这个条件实在诱人，但沈婉婷却摇了摇头。

“纪夫人，股份就不必了。”

“我想要我奶奶现在住的那套房子。”

“她年纪大了，我不是很想让她频繁的改变环境。”

纪母定定地看着沈婉婷，全然收回了对她的敌意。

“沈小姐，小昀没有看错你，是我看错了。”

纪母疲惫地笑了笑，站起身准备离开。

“就按你说的来吧，我会另外打给你五个亿，不必再推辞了。”

“小越那边也离不开人，我就先走了。”

看着纪母离开的背影，沈婉婷讽刺地笑笑。

即使纪越做得再过，纪家也不会放弃他。

纪家不能没有继承人。

可忽然间，她听见了心率检测仪报警的声音。

“哔！——”

第29章

沈婉婷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连忙跑回了病房。

看见眼前的景象时高高悬起的心才落了地。

心率检测仪的确没测到心跳。

因为纪昀醒了，自己把仪器扯了下来。

医生护士匆匆赶来，检查过后又将仪器贴了回去。

沈婉婷站在门后，看着面前的一片兵荒马乱归于平静。

她只能一个个道歉，将医生护士送了出去。

再次回到病房时，便只剩与纪昀四目相对。

沈婉婷忽然想起来，事发时纪家的意外。

为什么把灯都关了，为什么佣人都不在，为什么药全都不见了。

可还不等她开口，纪昀便主动解释了起来。

他神色平静，声音也很微弱，但说出的话却颇有些震惊。

“沈小姐，是我故意的。”

沈婉婷眸色一怔，看向纪昀的眼神中染上了些不可置信。

纪昀却不理她，自顾自说着。

“我是故意让佣人走的，因为我不想有人来救我。”

“我也是故意把药丢了的，因为我不想自己忍不住吃药。”

“把灯关了窗帘拉起来也是故意的，因为会看上去像不见天日的骨灰盒。”

纪昀的话不异于魔音贯耳，沈婉婷只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带着些颤抖。

“所以你是想自杀？”

纪昀却闭了嘴，深深地看着她，眼中情绪复杂。

好半晌，他才开了口。

“不是，我是想留住你。”

他的话太过荒唐，荒唐得竟让沈婉婷有些想笑。

但回过神来，却只感到一阵后怕。

因为他做到了。

在此之前，沈婉婷是决意要离婚的，就连纪母也不同意。

可纪昀这么一遭下来，她们却同时变了主意。

不按常理出牌，剑走偏锋，极其不合理。

但即使再不靠谱，他也永远都能达到目的。

看着沈婉婷游移不定的神色，纪昀垂下眼眸。

“抱歉，我不该不信你。”

纪昀原本是琢磨不透，他对沈婉婷到底是什么感情。

一开始，他接近沈婉婷，只是被旁人触动，觉得顾沐笙有人陪伴格外碍眼，想抢过来罢了。

他以为，沈婉婷只是自己用来气顾沐笙的工具而已。

即使以为沈婉婷和纪越合作时，他也只觉得自己的生气，是出于工具的背叛而已。

他以为自己只是有些占有欲，对周遭的任何事相同的占有欲。

可当他亲耳听到沈婉婷说出离婚的时候。

心脏像是被人揪住猛然收缩，随之而来长久的疼。

接受自己活不过三十岁，是很困难的事。

但一旦接受了，就会少去很多烦恼。

既定的命运让他无需考虑今后，不必害怕任何事情。

他的行事乖张不计任何后果，以为他不害怕失去任何人。

但现在，他好像害怕了。

沈婉婷看着纪昀，心中翻涌复杂。

难以形容她此刻的心境。

她能理解纪昀。

被兄弟姐妹和另一半同时背叛的滋味她最能理解。

但她也忘不了被绑架的感觉。

手指粗的麻绳圈圈缠绕，勒得身上生疼。

手脚麻到失去知觉也动弹不得。

冰凉的刀尖在喉咙上轻轻晃动，抵住跳动的脉搏，哪怕再深入一寸她便会失血而亡。

她实在忘不了。

各种各样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头疼得厉害。

沈婉婷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