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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麦的车被生生堵了下来,急刹车,猝停。
关略直接冲下去,开了他的门。
“喂,老九…”
还轮不到他把话说完,关略一把就把驾驶位上的老麦拽了下来。
浑身尘土,滚了一身,老麦轱辘着要从地上爬起来,关略却一掌将其拎起,还不待他站稳便又一拳抡过去,劲太大,老麦在地上又滚了两圈,浑身都是尘土,挣着要爬起来,关略上去又踢了两脚。
雅岜已经从车里下来,连跌带爬地过来。
“九哥……”声音里含着哭声,可惜风太大,声音被风声吞掉一半,传入耳里就像悲鸣。
老麦蜷着身子咳了几声,弓着背,往旁边泥地里吐了一口血水,爬起来的时候还没站稳,关略又揪住他的肩膀要一拳抡过去,可老麦丝毫没有抵抗,反而突然笑出声来……
两个男人在风声鹤唳中对峙,风卷着地上的砂砾和尘土从远处飞来,眯了各自的眼睛。
“老九,我知道这道上的规矩。”老麦声音急喘,嘴角还留着一点血丝。
“江湖事江湖了,我不该报警,可我也是逼不得已,沈春光对你而言或许只是一个女人,她要没了你还能另找,但叶子对我太重要。”老麦又用手抹了一把被风吹麻的脸,苦笑一声,突然道:“叶子怀孕了你知不知道?已经快两个月,那是我儿子。”
关略举在半空中的拳头一时再也挥不下来。
天意如此吗?
“你的儿子?”
真可笑,关略闭上眼睛笑得猖狂。
老麦为了保住叶覃和腹中的孩子报警,可谁来体谅他,谁来体谅当年的唐惊程和那个最后死在腹中的孩子?
“麦博明,沈春光对我而言…”关略声音沙得有些厉害,眼睛被风吹得眯成一脉剑,剑锋萧亮,指着这世上寒凉的人和事,顿了顿才再度开口:“沈春光对我而言,不只是一个女人,她是我的日月星辰。”
三年前她便已经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只是他当时不愿意承认,如今三年过去,他们分开了这么长时间,所有的误会和仇恨都应该被解开,他的世界里应该恢复光明。
他要她回来,安安然然地做他的女人。
老麦徒然一颤,好一句“日月星辰”。
“老九,你疯了。”
“你他妈才疯了。”关略继续揪着老麦的衣领,“叶覃做过什么你心里清楚,如果这次沈春光有一点闪失,大家谁都别想好过!”
关略一把甩开老麦的衣领,老麦又往后倒了几步。
“上车,回头跟你算账!”
风将前面男人的衣摆吹得飞起来,雅岜立即跑过去替他开门。
老麦佝偻着背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用手摁了摁嘴角被撕开的地方,直到关略的越野车从旁边泥地里开上正道,他才蹒跚地往自己车前走去。
两辆车一前一后继续往目的地开去。
与老麦联系的警方已经基本锁定目标,现在人就在离当前大约还有十公里的窑口镇。
窑口镇听名字就能猜到是什么地方,半个世纪以前这一带是省内最有名的砖窑集聚地,整个镇上有不下于百来个烧砖的窑洞。
但近几年由于新型建筑材料兴起,加上红砖烧制太费泥土,所以镇上好些私窑和黑窑都被政府部门取缔了,只留了几个规模比较大的窑洞。
不过窑口镇的名字还是保留了下来,同时保留下来的还有几十座废弃甚至濒临坍塌的窑口,而警方通过附近居民的举报和盘查,最后锁定范庆岩那伙人应该盘踞在其中一间窑洞里面。
关略和老麦一路疾驰而去,越过窑口镇的镇集,稀稀拉拉的村庄被抛在车后,空气中的砂砾和灰尘却越来越浓,再往前便是视野空旷的废地,远远近近数百座砖窑便散落在那片废地上,每座砖窑顶上都有个大烟囱,显有几个烟囱还往上冒着滚滚黑烟,其余大多已经废弃。
不宽的道路两旁偶尔也能看到连排的工棚,里面住的是附近砖窑厂的工人,但看不见任何绿植和树木,因为常年采泥烧砖,周围地表层几乎被挖穿,土壤遭到破坏,已经无法种出东西,所以一眼望去便是空旷的灰土和沙尘。
关略看了眼手机,信号只剩下一格,再往里估计连那一格都没有了。
难怪关略派了那么多人手几乎将云凌揭个底朝天也没找出范庆岩和杜虹的藏身之地,原来他们竟藏在这种地方。
前面老麦的车子开始加速,在一间已经停工的窑厂附近拐了个弯,过去便是一大片空地,空地上垒着烧好的砖头,一垒垒码在一起就像红色的小山。
小山旁边停着好多辆警车,车顶的警灯不断闪着红蓝颜色。
老麦的车子是朝着那片广场而去的,雅岜跟在后面不由踩了点刹车。
“九哥,我们的人已经在路上了,待会儿就这么冲进去?”
关略搓着手指:“条子太多,看形势行动。”
“那现在?”
“跟上。”
“好!”雅岜踩下油门,跟着前面银色的车子一起往那片广场开去。
老麦先下车,雅岜将车子停到路边,和关略一起也跟着走到广场上。
广场上大概停了四五辆警车,有几个警员坐在旁边的砖头墩上抽烟,见关略和老麦过来立即有人上前制止,轻推了老麦一把:“走走走,这地儿今天有案子。”
老麦有些急:“我知道,我是里面人质的家属,你们队长呢?”
听老麦这么说那警员上下把他打量了一番,正要开口,最后边一辆警车里下来两个人。
“小曾,那是我叫来的人。”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
关略寻声而去,不由嘴角勾笑。
来人是云凌市局缉毒大队的队长,也是这次苏梵藏毒案专案组的带队人,姓黄,单名一个“澎”字,四十出头的年纪,当过兵,武警出生,在缉毒这条道上干了二十多年,破了好多起大案,立功累累,照理早就该往上升了,不过此人性格爽直,办案手段有时候也总不合上头规矩,所以到这年纪也还只混了个缉毒大队队长的名头。
黄澎下车朝老麦这边走来,率先看到的却是老麦身后的关略,他不由便改变了方向,直接走到关略面前。
“关九?”黄澎有些不大敢确定,之前他跟九戎台也打过几次交道,那时候还是关钊荣当家,底下人犯了案子,几次交手都是关略出面交涉,所以黄澎当然认得他。
后来关钊荣收山,有意将主位交给关略,这几年九戎台也算安稳,没犯什么事,自然就跟黄澎这些人没什么来往。
不过其实所谓条子和土匪,原则上应该是水火不相容,可实际平日也有诸多联系,有些案子需要土匪当线人,而土匪几千年来都灭不尽,存在即是合理,灭不尽之余只能祈求这些土匪不闹事。
要怎么让他们不闹事呢?那就得有人出来给他们立规矩。
九戎台便是他们的规矩,所以这中间的道理怎么解释呢?很微妙,就好比相生相克的一对关系。
当然,关略自然也记得眼前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
“黄队,好久不见。”
“还真是你啊!”黄澎一笑,黝黑的脸上布满风沙吹出来的褶子,褶子笑开,他又回头看了看不远处那座废弃的砖窑,“里头绑的人质还真是你女人?”
关略没吭声,不过脸上森寒的表情已经给了答案。
黄澎不禁嗤了一声:“那还真是吃了豹子胆了,犯案还敢绑你关九的女人?”
雅岜在后面听得胆战心惊。
关略却勾唇一笑:“让黄队费心了。”语气淡淡。
“哈哈哈…你小子这话说得…”黄澎拍关略的肩膀,又摸烟出来抽了过去,“来一根?”
关略也不矫情,接过去叼在嘴里,雅岜在后面立即递了打火机,关略兜着火,却先凑到了黄澎的烟头上,两人头挨着头。
“给我留活口!”关略凉淡的声音飘到黄澎耳朵里。
风声掩盖住彼此的呼吸声,黄澎目光闪了闪,抬眼与面前的关略对视一秒,白烟从他嘴里吐出来,打火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