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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此刻优势尽去，李予安脸上仍没有半分惧色。

他笑着问：“那你要如何，杀了我吗？”

萧玉鸣眼眸冷厉：“你当我不敢吗？”

李予安看着她，如情人叹息：“玉鸣，你想赢，不是你能不能，而是我让不让。”

萧玉鸣凤眸微眯：“你什么意思？”

李予安手一抬，身后出现一个被折磨得满身伤痕的人。

萧玉鸣看清那人，眼眸一凝，脱口而出：“烟雨。”

李予安见她神情，笑了：“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让这叛徒死吗？”

萧玉鸣身后，林清臣看着那人影浑身一抖，咬牙切齿道：“李予安。”

苍旻抬手按住他肩膀：“冷静。”

前面，萧玉鸣紧盯着李予安：“你要如何？”

李予安一字一句道：“我要你，独自一人，出来见我。”

两人遥遥对视。

萧玉鸣身后，所有人都是神色一变。

“帝姬不可！”

“你的性命比所有人都重要，怎可为了一个奴婢如此？”

萧玉鸣一摆手：“别说了。”

烟雨对她来说，不是奴婢。

萧玉鸣问李予安：“我出去，你就将人送回？”

李予安颔首浅笑：“当然。”

萧玉鸣连半分思索都无，转头道：“开城门！”

又对林清臣道：“准备接人。”

林清臣看了看生死不知的烟雨，猛地跪下：“帝姬不可以身犯险，烟雨若是能开口，也不一定不愿你如此。”

萧玉鸣心中涌起一阵暖流。

正因为如此，她才更要救。

她失去的已经太多，她不能再失去了。

她看向苍旻，苍旻微不可察地点头。

路过林邺的瞬间，萧玉鸣低声道：“舅舅，无须担心，我已有计划。”

林邺眉头紧皱，刚要劝的话终是咽下去。

不多时，城门缓缓打开，萧玉鸣一人一骑缓缓走出。

看着萧玉鸣走到一半，李予安一挥手，烟雨被放在一匹马上，往她的方向走去。

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萧玉鸣一拍，驮着烟雨的那匹马迅速往城内奔去。

与此同时，城楼上的苍旻一跃而下，坐下萧玉鸣身后。

“放箭！”

他一声令下，箭雨落下。

李予安神色骤变，他抬剑劈开向他而来的箭阵，往萧玉鸣的方向而来。

就在此刻，萧玉鸣冲他抬手，嘴角勾起，露出一个笑。

李予安还未反应过来，一只袖箭从萧玉鸣手腕处射出，下一瞬，他心口处窜起一蓬血光。

李予安瞬间跌落马背，待箭雨停下。

一柄纯白无瑕的剑已经指在了他的咽喉。

第41章

他身后，七影卫大惊，俱是冲上来。

然而谁也没想到，苍旻一人一剑，便守住一城。

暗影倒在地上，看着生死不知的李予安，吐出一口血：“主子……”

李予安重伤被擒，七影卫为救主皆殉在苍旻手中，楚军不攻自破。

天牢最底层的水牢处，萧玉鸣看着伤痕累累四肢都被铁链锁着的李予安，问道：“你可曾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一天？”

直到此时，李予安仍带着笑：“舍不得杀了我？”

萧玉鸣冷冷看着他：“你现在受的苦，不到我当初万分之一，死？太便宜你了！”

李予安眼眸一暗：“玉鸣，你现在就是当初的我，恨不得我去死，却又下不了狠心让我死。”

萧玉鸣看了他半晌，蓦地掏出一把匕首。

她一刀狠狠划过去，李予安轻嘶一声。

萧玉鸣眼眶通红，声音喑哑：“这第一刀，是替我父皇给你的。”

李予安却笑得越发欣慰：“你现在这模样，很好，这样就算登基，也不会有人再能欺负你。”

萧玉鸣收起匕首：“我萧氏三百多条人命，我慢慢跟你算。”

说完，她往外走去，不忘吩咐：“好好看着，别让他死了。”

看着那背影，李予安有些恍惚起来。

不知何时，那个一身红衣的少女不再穿红色，不是玄衣便是白衣，看起来像一领又一领华贵至极的丧服。

三百多条人命。

李予安闭上眼，这样算下来，他还可以见她很多次，很多次。

三tຊ日之后，便是萧玉鸣登基的日子。

登基前夜，萧玉鸣独自站在王城最高处看这城楼万家灯火。

苍旻来寻她，刚想开口，萧玉鸣便率先开口道：“你知道我当初从这里离开时有多狼狈吗？像一条丧家之犬。”

“我从小在这王城长大，却也在这里经历了最屈辱的一切。”

苍旻淡淡道：“无妨，入关后，自有大儒为你诵经。”

萧玉鸣看他：“你倒是对这帝王之路看得透彻。”

苍旻嘴角勾起浅淡的笑：“正因为看得太透，才早早避世。”

萧玉鸣沉默良久，问他：“那这次，为何出世帮我？”

苍旻对她的帮助，一切她都铭记于心。

苍旻一向澄澈通达的眼眸闪过一抹让人看不清的光。

过了好半晌，他才道：“或许，是想看看，一个不屈不饶的女子，能在这世道走到哪一步。”

“就因为如此？”萧玉鸣看他。

“还有，你曾答应过我的话，除了报仇，你更想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萧玉鸣嘴角勾起：“我答应你的，我一定会做到。”

“你呢？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苍旻看着满天繁星：“回苍月山。”

萧玉鸣一滞，胸口有些发闷：“什么时候？”

苍旻看她一眼，笑了笑：“等你登基之后，我就离开。”

萧玉鸣想了又想，袖子下的手攥紧，喉咙有些发涩：“非走不可吗？”

苍旻有些诧异地看她一眼。

萧玉鸣终于没忍住道：“就不能……为了我留下？”

第42章

苍旻眼眸瞪大，骤然后退一步，被惊住似的。

原本有些紧张的萧玉鸣反而被他这模样逗笑。

“怎么，不愿意？许你东宫正君之位。”

苍旻无奈地抬起折扇，敲了一下她的头：“胡闹。”

萧玉鸣皱了皱鼻子：“大胆，你知道你敲的是谁的头吗？”

“那你要如何。”苍旻折扇一展，姿态比这王城最矜贵的贵公子还要风流优雅。

他淡淡道：“将我拖出去斩了？”

萧玉鸣压下砰然一瞬的心脏：“不敢。”

苍旻嘴角勾起一个浅淡的笑：“萧玉鸣，你其实并不喜欢我。”

萧玉鸣一顿，抬眸看他。

苍旻道：“你选择我，就如那些帝王之谋，你只是想选择一个对你来说最有利的人坐上这位置。”

麒麟子这名声足够响亮。

苍旻看得透彻：“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没空跟你掺和，短短数年，两朝轮换，百姓人心惶惶，别搞这些花花心思，先跟我说，你打算如何？”

萧玉鸣深吸一口气。

她真的只不过是想找个正君，怎么现在这情况却是找了个帝师。

不过以苍旻之才，的确当得起帝师。

萧玉鸣歇了心思，老老实实道：“那批乱臣贼子都被我斩了，我会加开恩科。”

苍旻点头：“嗯。”

“免收赋税三年，让百姓休养生息。”

“还有呢？”

“我手中还留有父皇给我的前朝宝藏，我会拿出来重建新的大萧。”

苍旻沉默一瞬，道：“倒也不必如此掏心掏肺。”

萧玉鸣笑了笑，看他：“我相信你。”

苍旻静静与她对视半晌，声音难得温柔：“回去休息吧！”

翌日，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

一身明黄龙袍的萧玉鸣走上金銮殿接受朝拜。

大萧建朝百年以来第一位女帝登基，改年号为明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跪下，山呼万岁。

在不远处的角落，满身血腥伤痕的李予安看着这一幕。

这是萧玉鸣特意吩咐将他带出的，她要让他亲眼看着，他是怎么失去这一切。

此刻也如她所预料那般，李予安的确在想，他经历的一切仿佛如梦幻泡影。

因为满门被斩，他为了夺这江山失去了最爱的人，兜兜转转，这江山却又回到了他的爱人手上。

观礼完毕，李予安又被带回阴暗地牢。

离开前，李予安最后看了一眼外面蓝的剔透的天。

这或许，就是他这一辈子最后一次看到阳光。

时间回到青城之战前。

暗影不解地问：“主子，你明知道玉鸣公主在骗你，就算你杀了韩立安她也不会跟你在一起，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李予安看着手中的小像。

“我知道她想要什么，这是我欠她的。”

“那主子，为什么要将你坐的那些事添油加醋散播出去，我们本就已经处于劣势了。”

李予安闭上眼：“她想要这天下，我就让她堂堂正正，民心所向地坐上去。”

……

李予安摸了一下被袖箭穿过的心口。

那一箭他又怎么会躲不过呢？只是他累了。

他想让萧玉鸣赢。

萧玉鸣，你永远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第43章

萧玉鸣下朝后。

已经身为女官的烟雨递过来一封信。

“陛下，这是苍旻先生给您的，苍旻先生观礼完毕后，已经回了苍月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