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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念悠说的分明，她代表的并不是个人，也不是定北将军府，而是大理寺。

“当然，冬梅只不过区区一介奴隶，你威远侯府想杀便杀，要剐便剐，无论死多少奴才，都是您沈夫人一句话的事情，与我大理寺无关。”

饶是杀奴不犯法，但是也没有人愿意担上一个草菅人命的名声。

更何况是沈夫人这样的内宅妇人，毕竟她还有一子一女呢，将来还得说亲。

若是苛待奴仆、草菅人命的名头传了出去，她的子女说亲便是难事。

毕竟好一点的人家，谁也不想给自己的孩子寻一个恶婆母和恶岳母。

曲念悠原本是想着见沈三公子或者沈戎夫妇一人，看一下沈丹清的死是否与沈三公子有关。

却没想到沈夫人不仅不如实相告，还明里暗里讽刺自己是只知道逛园子的绣花枕头。

沈夫人既然这么怕外人见到沈三公子，曲念悠还就非得见他一面不可。

“夫人，你可知阻挠朝廷命官办案该当何罪？”

替朝廷办事，自然也受朝廷庇护，与朝廷命官作对便是与天家作对。

饶是威远候府门第再高，沈夫人也只不过是一介白身。

就算是大理寺一个不起眼的八品小官，曲念悠也是官身。

执掌中馈多年一向强势的沈夫人在曲念悠问完这句话后败下阵来。

她压下心里的滔天怒火，不情不愿地侧开身让开路。

殊不知，若不是碍于她侯府夫人的身份，曲念悠早就一掌将她的天灵盖拍得粉碎了。

第88章劈假山

院门凿开一个洞，院内洞口处放着一个豁了好几道口子的陶瓷碗，碗边上还有已经干了饭渍。

院子里头更破败不堪，柱子早已蛀迹斑斑，横梁上蛛网密布，地上落着乱七八糟的碎瓦片。

隐隐有日光从屋顶的破洞穿透下来，光柱里漂浮着细微的浮尘。

任谁也想不到，光鲜亮丽的威远候府竟然会有一处这么破落的院子。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这院子里竟然住着威远候府的三公子。

曲念悠抬步往里走去，沈夫人和她的贴身丫鬟紧随其后。

方才嚣张的气势渐渐湮灭，沈夫人略微有些难堪，毕竟再不受宠也是威远候府的三公子，住这种院子可不就是明晃晃在打她这个掌家夫人的脸吗。

至于春华三人，生怕跟进来以后看见了自己不该看见的会被灭口，老老实实守在院外，连头都不敢抬。

这院子还没方才去过的厨房大，很快就走到了尽头，可是曲念悠却并未在院子里看见所谓的沈三公子。

众人正在纳闷之际，就听见一座矮小的假山里边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那笑声似远似近，甚至还有几分憨厚天真的意味在里边。

沈夫人顿时头皮发麻，汗毛根根竖起，倒退了好几步，连带着身后跟着的丫鬟也连连后退。

察觉到身后之人的异样，曲念悠心下狐疑，迈着步子往声音的来源走去。

假山低矮，遮住了光线，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里边坐一个什么东西。

沈夫人和她的丫鬟心里害怕，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上前，看见曲念悠蹲在假山洞口往里头望去，暗暗感叹无知者无畏。

假山洞并不深，不过半丈的样子，若是曲念悠进去，怕是得猫着腰，将自己的身量压成平日的一半。

曲念悠望得正认真，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张放大的猴脸。

猴脸“啊——”地一声吓得人一个激灵。

稍瞬惊骇过后，曲念悠反手就是一脚，狠狠地踹在那张可怕的猴脸之上。

猴脸的主人哀嚎几声，瑟缩成一团往洞最里头一坐，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出来了。

沈夫人原以为曲念悠是不知道洞中之人的面貌才胆大包天敢往里看，谁知道她见了那张可怕的脸以后不仅不害怕，竟然还狠狠踹了一脚，这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

“出来！”

曲念悠冲着洞中的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喊道。

然而并没有任何反应，那东西甚至连动都不曾动一下。

“我数到三，你若是再不出来，我便一掌劈了这假山！”

虽然叫假山，可那到底也是石头做的，不是纸糊的。

沈夫人轻嗤一声，心里暗暗嘲笑曲念悠不知天高地厚，伫立在一旁等着看曲念悠的笑话。

“一！”

洞中那东西丝毫未动。

“二！”

仍旧是丝毫未动。

“三！”

语罢，洞口之人仍旧是一动不动。

曲念悠凝聚掌力，一掌挥了出去。

眨眼的功夫，只听见“砰”地一声，假山骤然四分五裂，碎石四散开来，高高弹起又咕噜噜滚了一地。

因着假山周围没有铺地砖，几块大一点的碎石甚至将地上砸出了一个深坑。

看到眼前的场景，沈夫人瞪大了眼睛，惊得大气都不敢出。

那一掌挥出去的瞬间她甚至听到了耳边有风声呼啸而过，鬓角的头发都被吹起了飘了半晌。

不知为何，沈夫人竟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错觉，这个臭丫头不知从哪儿学来的这邪门功夫，竟然如此厉害，连假山都能徒手劈开。

方才在门口针锋相对的时候，若是这臭丫头不知轻重一掌劈向了自己，那岂不是……

沈夫人打了一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

第89章怪物（一）

骤然暴露在光亮之下，生着猴脸的怪物迅速抬手挡住了眼睛，身子缩成一团，就好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刺猬。

不劈不知道，一劈吓一跳。

假山洞骤然破开才发现里边儿还有一人，观其衣着打扮与春华几人一致。

莫非这就是那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冬梅？

曲念悠思忖间，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颤着嗓子的声音；

“冬、冬梅。”

沈丹清的大丫鬟都是沈夫人亲自选出来、亲自培养的，她对那张早已没了生息的脸自然是再熟悉不过。

确定尸体是冬梅以后，曲念悠这才细细打量起那缩成一团的身影。

他身上穿着的衣服早已不能称为衣服，只能说是几块勉强遮住私处的破布。

头发乱蓬蓬的，跟鸡窝一样，发丝上还黏着泥巴，那张脸更是恐怖至极，满脸的汗毛长得跟猴一样，只露出两颗咕噜咕噜转的眼珠子。

瘦得皮包骨头再加上那一张长满汗毛的脸，破布没遮住露在外头的身体也长满了汗毛，似人非人、似猴非猴。

再细细往下看，那怪物好像只有一只胳膊。

哦，不对，他有两只胳膊，只不过左边的肩膀下边空荡荡的，空无一物，而右边肩膀下却吊着两只胳膊。

曲念悠讶异之余，不禁感慨自己见识浅薄。

师父曾说过她游历大江南北时，在某一处见过生着三支胳膊之人，曲念悠原是不信的，如今见了这两支胳膊都生在右边肩膀上的怪物以后，却是信了。

果然啊，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啊。

想来这怪物便是所谓的沈三公子了。

“这是什么东西？”

见她隔空劈开假山以后，沈夫人看见曲念悠就像看见阎王爷，她生怕眼前的臭丫头一个不高兴，就像劈假山一样一掌劈了自己，赶忙答道；

“这就是沈三。”

怪不得这破落的院子一直上着锁，怪不得威远候府的人对这个沈三公子三缄其口，怪不得沈夫人那么笃定他不可能是凶手。

既然这院门一直上着锁，冬梅的尸体却为何出现在此处？

大理寺的官差飞快返回衙门请来了郝仵作，趁着郝仵作验尸的空当，曲念悠飞快地将发现冬梅尸体的过程简述了一遍，而后询问沈夫人关于沈三公子的事。

“他出生便是这样，生着与常人有异的躯体，只不过那时候还小，身上的汗毛并没有这么长，生得也没有这么吓人。”

沈夫人老老实实叙述着关于沈三公子的一切。

“他原本是双生子，有一个健全的兄弟，只是那孩子出生不到一个时辰就夭折了。”

双生子在大晋乃是吉兆，一胎双生寓意着双喜临门。

沈夫人低低地叹了一声，继续道；

“一胎双生，偏偏夭折的是个健全的，留下的却是这个ᴊsɢ样子，侯爷嫌他晦气，本想将他扔出去喂了野狼，老侯爷却说既是来到了我威远候府，便是缘分，万不可无端害了一条无辜的生命。”

老侯爷在淮海绞杀海匪时杀了太多人，见了太多血，得了风湿之症以后他觉得是自己杀生太多才会遭此劫难，解甲归田以后便崇尚佛法，日日吃斋礼佛。

“所以沈三便留在了府中，将他与他姨娘一起留在了院子里，侯爷也不曾给他取名，所以府里的人都称呼他为沈三公子。”

说是留，说到底也只不过是幽禁在这院子里，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罢了。

第90章怪物（二）

“沈三公子从小就神志不清还是受了刺激以后才会变成这样？”

这话问的，比让众人知晓沈三的居住环境和长相还让沈夫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