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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呵，朕恨不得现在就叫人将你抓去宗府扣押！”

　　“您舍不得，唔...朝野会因此动荡不安的。”

　　“...”

　　“凭你驻守幽州的三万鲜卑人？区区异族蛮夷，朕何惧之有？”

　　“不不不，儿臣指的是幽州那十余万附庸汉室的草原百姓，以及布局西凉多年拥兵自重的何大将军，没有我坐镇，父皇不妨猜一猜，接下来的棋盘进展？”

　　“这就是你的依仗？西园典军营？还是说...那个即将随军回朝的织履贩席之徒？”

　　“嘿，父皇也不差嘛，儿臣这么点底牌，被您查了个干干净净，事无巨细，啧啧啧...没错，就凭他们。”

　　听着天子同刘协那看似完全不着调的谈话，尽管曹昂并不是很懂这对父子究竟在谈论着什么，但却并不妨碍他从中嗅到了一股浓浓的对峙意味。

　　结果，就在旁人瞧来极为僵持的气氛下，天子同刘协这对父子，竟心照不宣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说得是啊。”指尖叩响龙案，天子轻描淡写道：“饶是朕如今，亦不好动你了....羽翼已丰，兵势将成，遥想往昔，汉室何时有过这样一号实权皇子。”

　　“哪里哪里，儿臣能有今日的成就，全赖父皇默许...”

　　“....”

　　“挺好，燕王，朕没挑错。”

　　父子二人话锋一转，由此展开的交谈引得蹇硕与曹昂皆有些懵圈。

　　但有一点老太监看得出来，那就是天子已不再像是方才那样情绪紧绷。

　　这不，连坐姿都松缓了不少。

　　“羽翼丰满是好事，可窦氏余孽，你就莫要插手了。”瞥了一眼刘协，天子正色道：“依你的话来说，这是一场专门用来对付朕的战场，自当让朕亲自应战，左右二十余年罢了，朕没老到需要尔等小辈搀扶的地步。”

　　闻得此言，刘协耸了耸肩：“既然您开了尊口，儿臣哪里有不从之理？那么，上一个问题，不知父皇是否愿意为我解惑？”

　　天子盯了刘协半晌，慢悠悠地拍打着龙案，低声说道：“当然是...如传闻那般，至于万年所言？呵，那个女人死时，她还不足一岁，或许是将梦境错认为了真相。”

　　【皇姐估摸着猜对了...】

　　刘协亦对视着天子，默契地附和道：“有道理，皇姐自幼思念生母，做出那梦，不稀奇。”

　　“你明白就好。”天子单手扶着额角，对刘协幽幽地说道：“若朕没有算错，那什么荀彧、郭嘉，都被你那一番胡言乱语给影响到了吧？”

　　“谁让废宫里有许多能勾起皇姐回忆的东西。”

　　“臭小子。”天子点了点头，稍稍思虑了一下，旋即不慌不忙地叮嘱道：“放心，朕还没到因为一件小事就迁怒万年的地步，你也不必着急把她带去幽州避祸，唔....就是，莫要使她到处瞎逛，免得迷路，又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刘协倍感意外地看了一眼天子，拱手作揖道：“是，儿臣记住了。”

　　兴许是察觉到了刘协心底的惊讶，天子仰着头颅，将身子尽数靠在了龙椅上，唏嘘地解释道：“无需跟你那两个家伙私下里推演猜忌，要不是今日你和万年跑到了不该去的地方，朕根本懒得搭理尔等小辈。”

　　“嗯？”

　　刘协愣了愣，眉角一簇，诧异地问道：“莫非雒阳最近又发生了值得父皇关注的大事吗？”

　　天子伤神地揉了揉太阳穴，疲倦地纠正道：“是大事不错，不过并未发生在雒阳，算了，你自己过来看。”

　　一边说着，他从案前熟练地抽出一张信纸，随手丢下了高台。

　　见状，刘协不解地上前几步，弯腰拾起了信纸，仅是短短一扫，便让他注意到了落款处明晃晃的一行大字。

　　【并州刺史，董卓】

　　毫无疑问，这是那位刺史派人快马送来的书信。

　　只是。

　　这个时间点？

　　心生不妙的刘协连忙将其拆开瞅了两眼。

　　片刻后，他才骇然得知，原来是并州战事出了差错，先前投降的一名匈奴头领不知怎地竟选择了临阵反水，靠着偷袭，斩杀了河内太守丁原。

　　好在刺史董卓及时发现了这个意外，当即严令封锁消息，另外使大军就地入驻上党，等候雒阳的吩咐。

　　“父皇，这？”

　　“瞧出来了吗？”

　　“啊？”

　　“瞧什么？”

　　“等等...父皇，您难不成要跟儿臣说，此事？”

　　没等刘协把话说完，天子摆了摆手，打断道：“眼下只是猜测，但徒留数万大军集结在外，着实称不上一个好消息，因此，朕没空去管教某些不听话的小辈。”

　　“且滚吧。”

　　“...”

　　刘协默默地垂下了头，旋即带着曹昂告辞了德阳殿。

　　虽说他从自家父皇口中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可心情，却未见得舒坦多少。

　　相反的，他内心隐隐泛起了一抹不好的预感。

第387章 不愿主动戳破的谎言

　　待离开了德阳殿时，刘协着实松下了一口气。

　　直到如今，事实上他也想通了，天子并非完全不在意自己与万年公主偷偷跑去了废宫。

　　之所以选择就此作罢，究其根本，只是并州凑巧发生了意外，天子暂且无暇旁顾。

　　否则似这般贸然触及到天子心中的逆鳞，哪里是简简单单就能掀过一面的？

　　毕竟刘协清楚，他家那位老头子，压根就不是什么善类。

　　不过明白归明白，等回到了寝宫，刘协依旧得挑些好听的话用来向万年公主解释这件事。

　　“哎？”

　　“弟你的意思是说，这一切其实都是我梦里的臆想？”

　　在听到刘协经过再三润色调整的话后，万年公主目瞪口呆，显得有些吃惊。

　　“唔。”

　　对此，刘协亦不愿欺骗她，但更不希望万年公主继续受到此事的影响，始终忧心伤神。

　　所以，他模棱两可地撇了撇嘴，试探道：“父皇杀了你娘亲，姐，这事说出来你自己信么？”

　　“我...”万年公主张了张嘴，不禁皱起了眉头。

　　也难怪。

　　就近十几年来，天子待她都是极好，论起宠爱程度，不夸张地说，刘协曾屡次认为自己哪怕与那个便宜兄长绑在一起，亦比不过万年公主在天子心中的地位。

　　可瞧着万年公主那副犹豫不决的神情，刘协却顿时陷入了为难之中。

　　【要不然，实话实说？】

　　这边刘协还没来得及做出决定，反观万年公主的眼眶则是微微泛起了一阵泪花。

　　“真的吗？”

　　“那，太好了...”

　　【皇姐tຊ这是相信了么？】

　　或许，她心底仍保持着一份怀疑，但是却不想主动去戳破这层谎言的伪装。

　　仔细琢磨琢磨也是。

　　万年公主和刘协不一样，虽然二者自小皆没有体验过母爱的感觉，然而对方脑海中那份父亲的形象，包括多年以来天子不留余力的宠爱，毫无疑问，这些都是实打实的。

　　“...”

　　见到万年公主正在不停重复着那句话，刘协油然感到一股疲倦袭上心头。

　　当晚送走了皇姐，回到寝宫内的书房，面对着近期种种调查得来的线索，刘协坐在桌椅上，伤神地整理着思绪。

　　尽管不明真相，但强烈的直觉告诉他，建宁时期窦家谋反一事，其中肯定有什么古怪。

　　只是，这件事不是自己够资格去触碰的。

　　【窦氏余孽】

　　提起笔杆，刘协在桌上的白纸写下了这四个字，目不转睛地盯着瞧。

　　边上，曹昂望着这一幕，忍不住低声劝道：“殿下，万万不能出手干预啊。”

　　“什么？”刘协抬起头随口问道。

　　曹昂苦笑一声，即便他知道有些事情自家殿下牢牢掌握着分寸、但作为陪伴在其身旁近乎快要长达十年之久的护卫，他深知自己必须要考虑周全。

　　因此，曹昂顿了顿，用罕见严肃的语气低声说道：“窦氏余孽，跟先前咱碰见的任何一个敌人都不一样，您可以饶恕异族，并收纳鲜卑为将，但窦氏？不管他们曾经是否真的受到过冤屈，皆赦免不了，这些家伙当下就是一群企图颠覆朝堂的乱臣贼子。”

　　“本王何时说要赦免他们了？”刘协瞥了一眼曹昂，似笑非笑地答道。

　　“卑职怕的就是您发了善心....”曹昂咬紧牙关，无奈道：“父亲常说，殿下身上有着高皇帝和孝武皇帝之风，这恰恰就是最矛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