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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郑春娘脸上也不见丝毫喜色，反是长长叹了口气：“可是服徭这事真让人发愁啊，裴大人是一点余地都不留。”

见她满脸愁容，容卿音忖量片刻：“春娘婶，不是我替他说话，只是开凿漕运河这事是朝廷那边的旨意，他不这样做也不行，不妨想想其他法子避一避？”

郑春娘愣了愣，面色渐渐凝重起来：“你是说......”

“对，只要给够银两，定会有人愿意顶替的。”

花钱找替身去服徭役，在前朝前代都出现了不少这样的事。

“可是被发现之后，会不会被官府抓走啊？”郑春娘有所顾虑。

这种也算是欺上之事，严重的，可能整个家都得进去。

郑春娘看着她，欲言又止：“要不你......”

剩下的话，她总归还是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容卿音目光望着手里的月饼，语气平静：“我寻个合适的时机，帮你试探下他的口风吧。”

她看向郑春娘，“春娘婶，你照常筹钱，且尽快去那些乡下村里人丁多的人家，问问是否愿意做这种事，若是你们不够钱，就跟我说，前些日子我赚了些钱。”

郑春娘稍稍松了口气，满是感激道：“好好好，真的太谢谢你了卿音，上若不是有你这么个心慈好善的人帮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郑春娘一家已经忧愁了好小半个月了，愁得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容卿音不自觉地捏了下月饼边缘，抿了抿唇，跟郑春娘又多聊了两句便回院里去了。

她其实不算一个心慈好善的，只是知道感恩与权衡罢了。

搬来青衣巷二载有余，郑春娘一家三口帮她们的确实也不算少。

更何况，周翰言是个可塑之才，他跟着谢嘉禧学行商，日后有出息了，大富大贵，翠丫嫁给他也能过上贵妇太太的日子，玥姐儿便多了一个疼她的，有钱的小姨父。

容卿音有自已的谋算，不是平白无故地施善济慈。

“音儿姐，裴大人怎么忽然变成这么好人了？”翠丫盯着月饼瞧，满脸疑惑，“前段时间，他还下命令，有男丁的家里，都得让一个男丁去服徭，弄得大家怨气很重，恨不能把裴大人给砍了。”

容卿音轻轻一笑：“我也不晓得，他要是乐意当个好官，咱们也能过上好日子不是？”

“说得也是，也不知道裴大人是不是一辈子都会在咱们九川当知县......”

他自是不会。

迟早有一日他会回京，撑起整个家族的荣耀。

断不会在九川这种小地方待上一辈子，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他想待着这里，他姑母也不会同意，用刀架着他的脖子，也要把他押回京中。

“娘亲，这个月饼是那个‘怪物’拿过来的吗？”玥姐儿听到了她们两人的话，知道裴大人就是裴凌筠，仰着头好奇地问，“那怎么没有看见他？”

容卿音笑了笑，打趣她：“怎么？玥姐儿想见他了？”

玥姐儿顿了一下，摇了摇头：“不想，娘亲不想他，我也不要想他。”

容卿音不由失笑，捏了捏小丫头的脸：“你这小鬼头。”

翠丫接着笑道：“玥姐儿这是很爱娘亲呢，什么事都向着娘亲。”

“那是自然！我就爱娘亲！”

这日大家都早早地做好了暮食，早吃食的日头还没西沉下去，就已经放了炮仗，一家团团圆圆吃暮食了。

容卿音这厢还在忙活着把鸡宰了放在锅里炖好，院门被敲响，玥姐儿踮着脚开门。

是裴凌筠来了，拎着一罐渴水。

“我来剁鸡吧。”他将那罐渴水放在院中的八仙桌上，径直走到容卿音身边。

她抬头看了看他，没说什么，把刀递给他。

“萝菔呢？一并给我剁了。”刀起刀落间，他说了这么一句话，语气稀松平常。

容卿音怔了下，“今日不炖鸡汤了。”

他的动作蓦然一顿，“为什么？”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不做就不做了。”

他声音里透着固执：“可是你不是喜欢吃吗？”

第64章 仓皇失措逃离

“喜欢就要天天吃吗？”容卿音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再说了，再喜欢吃，吃多了也会腻不是吗？”

“不会。”

他猛地剁了一块鸡肉，眸光沉沉地凝在她脸上，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重复道：“我不会。”

灶房里陡然发出一声“砰”响，容卿音修长的玉颈不由自主地一缩，抬眸对上他的视线。

他的目光携着幽怨，似是在埋怨她，怨她的喜欢会变。

容卿音眼神淡了下去，轻嗤中带着一丝讥讽：“话可不能说得太满了，将来的事你预测不了。”

气氛顿了一瞬。

裴凌筠心里倏然发堵，深深凝望着她的眼，沉声反问她：“那你又为何总是以一个梦来判定未来的我？”

容卿音听了这话，迎上他执着的眼神，对他的忍耐心没剩多少了：“既然你如此执着知道缘由，告诉你也无妨。”

不知道为什么，裴凌筠看着她这么平淡冷漠的眼神，心里生出了一股无可名状的慌乱。

“我死过一次了。”

他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一股没由来的痛意揪紧心脏。

“觉得不可思议吗？我也觉得，我不知道老天爷为什么还让我重来一次，不知道重活一世的意义在哪里。”

“死了又重生，那其实不是梦，是我真实经历过的一切。”

“我写的字，读的书，学的刺绣，都是因你用玥姐儿和璥哥儿威胁我，把我困在你的府邸不得出去，是那些孤苦后半生的慰藉。”

“你跟别人生了孩子，当朝赘婿不能为官，你为了当官，跟你姑母逼着我和离，销毁了入赘文书，后圣上赐婚，你接了婚旨，与别人成亲了，我成了妾室。”

“不可能。”裴凌筠艰难地咽了咽，嗓音干涩道，“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我怎么可能会跟别人生孩子？”

“我说了，我是重生的，你没有前世的记忆，你又如何笃定你没有做过那样的事？”

容卿音面色淡然，“前世因为你，我过得不好，也算是我自作自受，我不应该去京城找你，所以这一世我离开了青山村，不想重蹈覆辙。”

“既然活都活了，那就好好过着，计划着来九川过上好日子。”

“以你这种惯会挟势弄权的人，开凿漕运河这烫手山芋你根本不会多半分考虑，九川的知县本不应该是你，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来，打碎了我的计划。”

听着她的一字一句，裴凌筠觉得一颗心往无尽的深渊里坠了又坠。

他轻声开口，嗓音沉了几分：“因为知道你在这里，你在哪里，我就该在哪里。”

容卿音怔愣了一瞬，随后不以为意地轻笑了一声：“难不成你忽然发现你自已爱我爱得无法自拔了吗？”

在他回答之前，她替他说了：“不，你不会，你根本不是这样情意深重的人。”

他一瞬不错地盯着她：“你不是我，你又如何笃定我就不爱你？”

“我以为我来这里这么久，同床共枕这么些时日了，你会知道我喜欢你。”

“喜欢？”容卿音讥笑了声，迎着他的目光，“你知道什么是喜欢？有你这样喜欢一个人的吗？或者说像你这样的人，你的喜欢又值几个钱？”

说到最后一句，她的声音控制不住拔高了些。

“不值几个钱？”裴凌筠被这话刺得眼底浮起赤红，心口漫上一股窒息的痛，“既然看不上我的喜欢，为何这些时日愿意与我......滚床榻？”

容卿音听着他的质问，冷笑了声：“不过就是那事增了趣味罢了，这一世，现在的你尚且还干净着，若是你如前世一般娶了别人，我守寡一辈子，也不要你那肮脏的玩意碰！”

“容卿音！”

他有一瞬被气狠了，心口犹如有只利爪狠狠抓着，扯出一丝丝剧烈的疼。

容卿音同样也红了眼睛，骨子里堆积了许多年的怨戾在此刻全然发泄出来。

“你姑母身为皇后，你爬到宰辅之位，你们裴家权势滔天，你们随随便便一句话就可以要了我的命。”

她攥紧了拳头，狠狠地盯着他：“如果我知道还会在这里碰到你，我定不会生下玥姐儿，让你们有机会威胁我，左右我也就孤命一条，不过就是再死一次。”

心里那道墙轰然倒塌，泪意模糊了视线，又在一瞬间被她抑制住。

再死一次。

他微垂着眼，眼睑似被什么沉沉压着，令他无法再有力气抬眼看着他。

她阖了阖眼眸，压下那过于激动的情绪，“你要纠缠没关系，等哪时你娶贵女，我也嫌恶你了，咱们一拍两散，别带走玥姐儿就行，我不相信你们会全心全意对玥姐儿好。”

“否则，就算我五马分尸，我也要把你的好日子搅得天翻地覆，重活一世，我知道的可不少。”

他跟他姑母为了弄垮左丞家族的势力，费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心机手段，不知道他发什么疯，每次喝了酒，都会跟她说一些。

这辈子若是他们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