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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日头能撑得久一些。为此，他会盯着日头发呆。只祈祷，这日头永远都不要变换颜色才好……

　　可是天上的日头不解人意，由光芒万丈，变作通红通红，再接着，便不断西沉。待到夜幕已悄然降临，一轮明月挂在中天，他再也撑不出，滴下泪来。

　　“南屏，南屏！”此时，曾青墨大声呼唤着她的名字。

　　“没用的，你叫她，她也不会应的。”拭去眼泪的韩望书重又走了进来。

　　“表少爷，那个石姑娘说小姐今夜要是醒不过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表少爷，小姐会不会死掉？”口无遮拦的垂杨已经大哭起来。

　　“石姑娘？石蜜？我去寻她，她一定要想办法令南屏醒过来！”曾青墨说着便出了门。

　　石蜜此时就站在新宅院禁门处，抬眼望向那月亮。

　　“石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曾青墨强行压抑住那无处安放的焦灼。

　　“曾公子，好久不见！你怎么也知韩夫人出了事？”

　　“石姑娘，南屏到底怎么了？曾某人求求你能救救她！这算是曾某欠你的大人情。来日……”

　　“曾公子，你信不信命？”石蜜的语调仍是淡淡的。

　　“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石姑娘……”

　　“我是信的，这桂南屏就好命的人，一出生便享尽了荣华富贵，如今受了伤，一个来求，两个来求。曾公子，你说难道她不是好命么？”石蜜凄然，“你问她怎么了，就算别人不知，曾公子你应该得知。你想想，你是从哪里来的？在你身上是不是发生了如志怪小说里描绘的那般古怪之事？”

　　“你，你怎知道？”曾青墨颓然，“可这，这，同南屏有什么关系？同南屏的昏迷又有什么关系？”

　　“她和你一样，都来自咸宁十九年。曾公子，你怕是还不知道呢？”

第612章 前世（十二）

　　“南屏，她，她竟同我一样？”曾青墨当真是惊诧极了，而且，就在站在这禁门之前，伴着呼呼的冷风，讲起前世今生这等宿命，他脊背发凉。

　　“不错，只可惜，她重活一世，也仍没有选你。你重活一世，就没有和心心念念之人在一起。”石蜜的语调没有挖苦，却是有些唏嘘，“曾公子，我觉得你也应该信命。”

　　“石姑娘，那南屏如此昏迷，是又回到咸宁十九年了么？当真不会再醒过来了么？”曾青墨道，“我和她没在一起不要紧，我希望你能够救她！石姑娘如此神通广大，连这等事情都能算出来，这天下间，除了你，便没人可以救南屏了。你救救她……”

　　＂曾公子，令她中刀伤的不是我，我却是想法子留住了她的一条命。我已经救过她了。至于她醒不醒，全看她的造化了。而且，你口口声声地央求我救她，你何曾问过，我是什么人，我从哪里来？你们根本对我就一无所知，我对你们来说也只是个萍水相逢的人而已，我不欠你们的，也不欠桂南屏的。”石蜜说罢，便已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曾青墨看着那石蜜消失的方向，怔忪良久，终于回神，素来八面玲珑的他如何听不出她言语之间的嗔怪，“石姑娘烦请留步！曾某对姑娘不是一无所知。我知你是朱镇的师妹，也同样来自摩满教，还知姑娘医术了得，说圣上丹药上缺的几味药，也只得姑娘你能寻到，连你那荒唐的师兄都要敬你三分。”

　　“荒唐，他岂止是荒唐？简直就是禽兽！不知是他，教中师兄师弟，连同师父在内都是禽兽！”石蜜终于在月夜之下，才显露出了情绪，“从我十二岁时开始，他们一个一个地都像苍蝇般地围着我转。一入夜，便不再有什么同门之谊，连师父也卸下了那份道貌岸然。”石蜜讲述的时候，脸上显出的是痛苦麻木，“可他们却不知道，我会用毒，为求自保，我一入教，便悄悄学习如何用毒，识字之后，我读的第一本书就是如何制作五毒散。虽然我人生七零八落，可在医术、毒术倒有些天赋，这还真是讽刺！”

　　“石姑娘小小年纪便在那虎狼之地，倒是能余力周旋，也实在是……不过，姑娘倒是学得一手精湛的技艺，也是老天爷的眷顾。”

　　“曾公子，若是有可能，我不愿意要这什么劳什子的技艺。那些周旋，现在说起来云淡风轻，可你不知当日我是怎么的害怕，若是我不会自保，便会同其他女子那般，被那些虎豹豺狼盯上之后，折磨的生不如死，她们开始还会自责，还有廉耻，可时日一久，便伴着那春慵香，与那些人厮混在一起，那些禽兽玩够之后，便将她们丢弃，或是送到更下等的地方……”

　　石蜜续道：“你可知道，我之所以会这样，是拜什么所赐！说来可笑，就是因为这一张脸同那桂大小姐有着七八分相像！”

　　她说着话，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那年，大旱之后便是大涝，我家里一共九口人，祖母已病重不治，每日就是在席子上等死。我娘背上顶小的妹妹，肚子里还怀了一个。可却不敢再生下来，我当时才五岁，却看见我娘每晚都泡在那刺骨的江水中。每日都在饿肚子，再就是我爹打骂着我娘，可是那时候也不觉得多辛苦，一是因为小，再就是我本就是贫苦人家的女儿，周遭的户户人家都是如此。有一天，城里的人牙子寻到了我家，说我们家赶上了天大的好事，烟城有个桂大小姐，和我一般大，又极为相像。人牙子说，这便是难得的缘分，他可以将我送到桂府里去，给那桂大小姐当丫环。代价就是给十袋粳米。我爹听说，我能换这么多粳米，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倒是我娘舍不得我，仍想我在她的身边，可她根本护不住我。在我被人牙子领走那一日，她也狠了狠心说，蜜儿，是娘没本事，可你有了更大的天地，总比守在这里强，你无论走到那里，都要好好学本事，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好好保护自己，你有了本事，在别人眼里才有了价值，他们便不敢侮辱你欺负你。”

　　“我当真是进了桂府，可却不是当什么丫鬟。原来是桂大小姐生命垂危，各方神医都束手无策，不知谁出了个主意，到处搜罗着和桂大小姐生辰八字一样，最好面目也相像的女孩，都在她的病床前，若是阎王爷来抓人了，便像是施了那迷魂法，他们抓错人也是有的。我的样子像那桂大小姐，又是一般大，生辰八字也自是人牙子杜撰的。我到了桂府之后，见已有五六个小女孩被送到这里，等着做桂大小姐的替死鬼。”

　　曾青墨隐约记得南屏生的那场大病，那时他刚到桂府不久，娘亲总是嘱咐他不要乱走，别去给姨丈添乱。可是石蜜所说这么荒谬的事情，姨丈是绝对有可能做出来的，他才要说些什么，可听得石蜜还在幽幽诉说，便住了口。

第613章 前世（十三）

　　“那桂大小姐倒是吉人自有天相，没过几日，病就好了。听说来了位神医治好了她，”石蜜道，“我原本以为在这里做个小丫鬟了，可谁能想到，又生了变故。在大小姐病重之时，桂老爷在神佛面前许下愿心，说若是桂大小姐若是能痊愈，便将她送到尼姑庵里，供奉香火三年，以表诚心。可是，一动真格的，他又舍不得女儿去那庵堂受苦。我是那几个女孩之中最像桂大小姐的，这个差事自然也又落到了我头上。”

　　石蜜苦笑：“在庵堂依旧是吃不饱，我也习惯，经常被打骂，我也能忍受，可谁知，就在那第二年，那摩满教来抓人，就将我掳走了。开始我还以为自己真是被掳走的，可谁知，那庵堂的人早就商议好了价格，那便是我将我卖给摩满教做使女，摩满教一年到头便去各地搜罗女孩，偏巧我又是倒霉的一个。我还天真地以为，总有一天，桂家会发现我不见了，会救我出险境。可长大之后才想通，那等还愿的话原是他们富贵人家挂在嘴边的，哪里还会记得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女孩的死活？”

　　“石姑娘，姨丈却不是那等冷血之人，他当真是……”

　　“当真是忘了是么？这忘了比冷血更可怖，就因为在我印象里，他不是个冷血之人，才生出他回来救我的幻想，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