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颈侧朱清余只觉得脖子上微微刺痛，紧跟着手指间一片濡湿。

　　他的吻再次铺天盖地地落下来，落在她的眉间唇畔，带着说不出的餍足。朱清余回了他一个吻，便再次被他揽入怀中。不一会儿，周思扬的呼吸变得绵长悠远，朱清余也慢慢合上双眼。

　　这样难捱的一个夜晚，或许只有彼此的慰藉才能度过漫漫长夜，迎来太阳的再次升起。

17、回家的路，她找不到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朱清余再次从梦中惊醒。

　　她小心翼翼地把周思扬搭在她腰上的手臂挪开，掀开被子下了床。客厅的窗户开着，夏日的清晨，风带着凉意，习习地透过纱窗吹进来。她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亚麻单衣，被忽的一吹，两片单薄的肩胛骨缩了起来，像迷路的鸟儿，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婚房邻着菜市场，太阳还未完全升起，街上已经人来人往。小贩的吆喝声，行人的交谈声，汽车的鸣笛声，一齐涌了进来。在这片喧闹中，朱清余终于感受到一些鲜活的烟火气。

　　一场混乱的婚礼，她的生活天翻地覆。可世界仍在按照本来的规则运行，生活波澜不惊，一如既往地继续前行。

　　“清清？”周思扬的声音里还带着刚刚睡醒的迷蒙，他从身后揽住朱清余，“怎么不再睡一会儿？”

　　他刚从温暖的被窝里出来，浑身散发着暖意，身体贴上来的那刻，朱清余下意识地想去贴紧他。可她却没有动，只是低垂着眼，轻声说道：“周思扬，今天你别跟着我了。你公司不是有很多事吗？先去处理你自己的事吧。”

　　周思扬一愣，后知后觉地想起，今天是朱清余的回门日。

　　“那你呢？”

　　“我自己能应付。”

　　昨天那么一闹，连她自己都不确定朱家的大门是否还会为她敞开，何必让周思扬去看她的可怜模样？虽然在他面前，她早就是一个穷得只剩下自尊的可怜虫了，可她依旧固执地想把所有的不堪都藏起来，背过身去，不让他看到。

　　可没想到周思扬听了她的话，原本还带笑的眉眼一下子冷了下来。

　　“朱清余，你什么意思？”他喉咙发紧，一字一顿地问。

　　怀中的人冒着凉气，他明明觉得自己已经足够爱她，可她却还是不冷不热，像是永远不会被打动的泥娃娃。

　　他低头去看朱清余的眼睛，她目光平静地与他对望。昨夜旖旎，似乎只在他的心中留下痕迹。深夜的爱意与喘息，难道只是昙花一现？

　　“所以呢？现在你是林家的女儿了，不需要我的钱了，是吗？”周思扬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可口气却咄咄逼人，“打算什么时候和我离婚？”

　　“我没这tຊ个意思。”朱清余不明白，好好地说着话，他怎么突然又别扭起来。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回门，却不用我出现。这不就是想告诉我，你根本就没把我当丈夫吗？”嘴里说着狠话，可无端端的，他的眼圈却红起来。

　　朱清余没想到，不过就是随口一句话，周思扬的反应却这么大。在令人心悸的沉默中，两人互相对视。

　　“你跟着我去也可以，先在楼下等我。我让你上去你再上去。”朱清余败下阵来，顺着他的意思改了口。

　　“晚了，现在你求我去我也不去！”周思扬却不领情，冷哼一声，转头回了卧室。

　　朱清余无奈地摇头，心里却暗自松了一口气。他不去最好，省得她还要分神来照顾他的感受。

　　可等她洗漱好出门时，却看见周思扬手里拎着礼品袋，西服革履地站在门边。察觉到她的目光，他颇为不自在地朝门外挪了几步。

　　“你不是不去吗？”

　　“我去公司，顺路送你。”

　　“那礼物是？”

　　“我准备扔到楼下垃圾桶。”

　　周思扬闷头下楼，他傲气惯了，可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她身上栽跟头。

　　朱清余跟在他身后，唇角微微勾起，沉闷的心情莫名有了一丝裂缝。

　　到了朱家楼下时，周思扬装模作样地拿起手机，划拉了一通，对朱清余说：“会议临时推后，我在这里等一会儿再去公司。”他下了车，绕到后备箱，把早就准备好的上门礼拿出来，“你自己能行吗？我送你上去吧。”

　　朱清余摇摇头，伸手接过礼物，独自一人进了楼道。

　　周思扬站在原地，心里空落落地，被日头晒了许久，这才闷闷不乐地回到车上。

　　朱清余站在熟悉的门口，可却迟迟不敢敲门。她怕这扇门敲不开，更怕敲开后，迎接她的只有冷脸和沉默。

　　她鼓足勇气伸出手，刚敲了一下，门就开了。朱清朗双眼红肿，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像被霜打的茄子。一见朱清余，他的眼泪就冒了出来：“姐，你可算来了。”

　　再见弟弟，朱清余心里也百感交集，她把礼物递给他，进门看见朱建华正坐在沙发上发呆。

　　不过一个晚上，他却像突然间苍老了十岁。花白的头发凌乱，眼底血丝密布，见到朱清余走进来，他嘴角牵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清清，你回来啦。”朱建华朝后她身后望了望，却发现空无一人，他心口一紧，焦急地看向她，“思扬呢？没跟你一起？”

　　朱清余下意识地躲开他的目光，回头问朱清朗：“妈呢？”

　　朱建华伸出的手猛地顿住，半晌，他的头耷拉下去，身子一沉，再次陷入沙发中。

　　朱清朗带着哭腔回答：“昨天从酒店回家后，爸妈大吵一架。自那之后，妈锁着门，不吃也不喝，怎么喊也不开门。我和爸一宿没睡，就等着你今天回门来劝劝她。”

　　朱清余苦笑一声，她来劝？恐怕刘红凤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自己。

　　她走到门边，叩叩门，犹豫半天才开口说道：“妈，我是清余。”

　　话音刚落，房间里立即响起一阵剧烈的咳嗽，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

　　朱清余扒在门边的手指紧了紧，又问：“你是不是不想见我？”

　　咳嗽声慢慢止住，回答她的只有一室安静。

　　温热的泪再次漫了上来，无尽的委屈也随之而来。

　　“我知道，你一定不想见我。”她努力抑住鼻尖的酸涩，“说实话，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姑姑的话。妈，我当了你二十八年的女儿，我习惯了当你的女儿，我也喜欢当你的女儿。可怎么突然之间，一切就都变了。我接受不了，妈，难道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朱清朗也在一旁跟着抹眼泪：“姐，就算妈不要你了，你还是我姐！”

　　朱清余忍着泪抬手摸摸弟弟毛茸茸的头顶，这次他没有像往常那样躲开，而是捂着脸大哭起来。

　　“别哭，傻孩子。家里的事就都靠你了，以后，你就是朱家的顶梁柱了。”她回头看看始终紧闭的房门，一波又一波的悲伤涌上心头。

　　朱清朗拼命摇头，握着朱清余的手不肯放开，哽咽着问：“姐，你还回来吗？”

　　“妈要是肯开门了，想见我了，你就给我打电话。”她努力挤出一抹笑，挣开他的手，快步朝门边走去。

　　临出门时，一直垂着头的朱建华突然开口，他的声音满含愧疚：“清清，是爸对不住你。”

　　朱清余没有回头，她擦擦眼角的泪水，微微摇头：“你最对不住的，不是我，而是我妈。”

　　顺着台阶下楼，她的心也逐渐沉了下去。站在楼道门口，她回望着这走了千万遍的陡峭楼梯，却发现，家明明就在楼上，可她却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她在楼道站了一会儿，便垂着眼走出来，顺着小区里蜿蜒的小路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发髻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长发掉落下来，遮住她苍白的脸庞。

　　出了小区，是一段拥挤的路，她静静地跟着人群，驻足，等待，迈步。像每一个有心事的人一样，只是机械地朝前走着，去哪里，她根本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