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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赵秦一一扫过，我随着他的视线，也扫过几张熟悉的面孔。

出言反对的具是与丞相私交甚近的官员。

“此事朕意已决，不必再说。”

他沉着脸拂袖离开。

他没有如往常一般，去坤宁宫同柳枝安一道用膳。

只是他不去，柳枝安的宫女却来请了。

“陛下，娘娘已经备好晚膳，邀您一同用膳。”

赵秦蹙了蹙眉，还是转道去了坤宁宫。

只是这日，赵秦却一口没动。

“怎么日日都有这道梅苏汤？”

“陛下不是爱喝的吗？梅苏汤味浓，臣妾费了好大心思才掩去了药膳味道，入口正好。”

柳枝安立时流露出一丝不安：“陛下若是不喜欢，臣妾日后多换些花样。”

赵秦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喝了几口。

我不由得想起去年年关将至时，赵秦微服与我出游江南那日。

夜市街道上熙来攘往，热闹不已。3

连赵秦素来冷淡的眉眼也被灯火映照的柔软了几分。

我们住在一家客栈中，我第一次入厨房，为他做了一道莲子清羹。

那是我私下请教名厨学了许久的，但赵秦却没看一眼，更遑论尝一口。

“原来爱与不爱，是如此显而易见的。”

我自嘲笑了笑，但如今我已经不在乎了。

我已经死了，心也一样。

这时，柳枝安拉住赵秦的手。

“陛下之前不是说，要带臣妾去看京郊的丹云林吗，可还作数？”

我蓦地怔住了，京郊那片丹云林，是我与赵秦互明心意的地方。

那时他站在枫树下，对我说：“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然而如今却做不得数了。

赵秦敛下眉眼，答得言简意赅：“自然。”

柳枝安却不满他的敷衍，娇嗔道：“陛下莫不是在哄臣妾的。”

那是我不曾有过的神色，也是我从来做不出的表情。

我从未如此清晰的感受到，我永远成不了赵秦所爱的这类女子。

所以他才会爱上了别人，因为我给不了的，柳枝安却能。

我的声音都泛着一丝苦涩。

“赵秦，你想要的我给不了你，我不是柳枝安，也做不成柳枝安。”

“你我注定，会是两条道路上的人。”

赵秦沉眉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柳枝安得不到回答，仍要纠缠不休，倏然落下几滴泪来。

往日一露出这样的表情，赵秦总会心疼。

然而今日，赵秦却似乎有些心烦了。

“这点小事也值得哭吗？”

他近日本就因为登州旱灾和朝政琐事烦扰不堪，眼下回了宫还要安抚柳枝安。

他冷冷道：“朕承诺过的事情，从不说第二遍。”

说罢便撇下柳枝安径直走了，但他并未回寝宫。

我静静跟着，才慢慢发觉，这是去往将军府的路。

“来这儿干什么？”

我心下一紧，不知赵秦此行何意。

然而他什么也没做，也什么人都没带。

他独自一人推开了将军府的门，步入其中。

时隔多日，我再次回到了这里，竟觉恍如隔世。

他仿佛漫无目的地走着，推开了我书房的门，桌案上还放着几册孤本兵书，是他所赠。

他怔了片刻，兀自低语。

“原来……你也不是什么都不在乎。”

第14章

“不在乎？”

我笑了笑，却是苦涩无比。

“我在乎的一切都已经没了，赵秦。”

月上中宵，已无人烟的将军府中，赵秦默立良久。

他打开了祠堂的门，父亲曾题的那对楹联豪情犹在。

而堂内供奉的灵牌，多了我的一个。

赵秦缓缓走近，多日无人清扫的供桌连同灵牌上也上落了一层灰。

只见他伸手在许枫灵三个字上抹了抹。

“许枫灵，你怎么会死呢？”

时至今日，他犹不肯相信我已身死。

“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

“你忌惮我拥兵自重，如今我死，你不是正好除去一心腹之患吗？”

我终于忍不住疑惑回问，然而无人能给我回应。

赵秦也早已敛去了情绪，恢复了往日的淡漠。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错觉。

往后半月，柳枝安依旧会邀赵秦一同用膳，赵秦也没再提及当日的不悦。

但近日，柳枝安几次拉住赵秦的袖摆欲言又止。

赵秦拉下柳枝安的手，不禁问道。6

“怎么了，这是又有何事要有求于朕？”

“臣妾的胞弟为了科考日日通宵达旦苦学，臣妾看着实在不忍。”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赵秦。

“臣妾斗胆，不知可否向陛下为他寻个清闲差事。”

赵秦闻言拧眉，目露不悦。

“他若立志入朝为官，参加科举是必经之路，若连这种苦都忍受不了，何堪重用？”

一句何堪重用却猛然唤起了我不愿回想的记忆。

那日在御花园处，他也曾说过，我这般舞刀弄枪的女子，何堪为后。

“赵秦，其实你心里，也一直都不认为我这样的女子能为一国之后吧？”

既是如此，又何必对我许下这样的承诺？

又为何对我许下这样的承诺，而后却又毁诺。

而殿中，赵秦凤眸微眯，凝视着柳枝安，沉声道。

“若朕记得没错，多日前，就已提拔过你叔父为通政司参议。”

“安安，记得你的身份。”

赵秦的语气很平淡，柳枝安却身躯一颤跪倒在地。

“臣妾只是心疼胞弟，并无他想。”

我身处朝堂多年，这些天又跟在他身边，看得分明。

“只怕这都是那位丞相大人的意思。”

但柳家的势力在京都恐怕早已发展成参天大树，其中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纵然是赵秦，要一时之间想将其连根拔起，也需要好好思量。

只听赵秦轻叹了一声，将柳枝安扶起。

“安安，朕平生最厌恶的，就是有些人手伸的太长，朕希望你不要如此。”

他看着柳枝安，眸中的深情却已不在。

“你如今身子重，没事就不要出宫了，安心养胎吧。”

赵秦轻轻的一句话，却是要将柳枝安禁足在长乐宫的意思。

柳枝安顿时脸色一白：“陛下，臣妾一心只为陛下着想的啊!”

她拉着赵秦的衣摆，楚楚可怜。

只是此刻的赵秦却冷下心肠离她而去，身后，柳枝安的哭声仿佛撕心裂肺。

我不禁回头看去，却见她泪痕满布的脸上并没有丝毫哀伤。

有的，只有更为显然的阴毒。

我收回目光，莫名觉得可笑。

“赵秦，你爱的人，似乎也并不爱你。”

然而柳枝安被禁足的消息竟不久便传到了太后宫中。

太后抬眸看向赵秦，良久斟酌着开口。

“你如此冷待皇后，莫不是心里还忘不了那个许枫灵？”

第15章

我不禁暗叹：“太后此言，还真是多虑了。”

“我活着的时候，赵秦心里尚且不曾有我，遑论早已死透。”

那个月夜下御花园中谈论的话语，至今犹如一把尖刺扎在我的心口。

在赵秦眼里，我只是一把可以利用的刀。

如今他已另有所爱，又怎么会记起我。

“朕禁足皇后，是因她德行有失，理当受罚。”

赵秦眸中的不悦更深了，半晌他沉吟道。

“这是政事，母后不要再过问了。”

话至此处，赵秦已是十足的不悦，太后也只能沉默，看着赵秦离去的背影，默然叹息。

未央宫，金銮殿。

浓重的安神熏香缭绕，赵秦却始终不能安睡。

我如今只是灵魂，不眠不休，夜夜看他如此。

仔细想来，他最近似乎越来越难以入眠了。

饶是点上如此重的安神香，也不能让他安眠片刻。

一阵窸窣声响起，赵秦已经坐起身来，夜风寒凉，他不禁捂嘴咳嗽了几声。

清瘦的声音在月光下更显萧索。

“你最近怎么了？”

话一出口我便愣住了，下意识的关切让我不由发出一声轻嘲，不再说话了。

直到天光微亮，赵秦才疲惫难支地阖上双眸。

在他短暂的深眠时刻，偶尔发出几声梦呓。

“枫依……”

我怔在原地，思绪顿时一片空白。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再想仔细听时却再没有动静了。

“赵秦……我这下，是真的看不透你了。”

到了早膳时，赵秦只动了几口，便蹙眉放下筷子。

“御膳房换厨子了吗？近日的膳食怎都是一个味道。”

身旁的大太监闻言连忙试了几口：“陛下，咸淡尚可呀。”

赵秦那双好看的眉蹙得更深了。

“撤下去。”

“这……陛下多少再吃一些吧？”

大太监还欲再劝，却被赵秦一记眼刀吓得闭了嘴。

“你不吃东西，又没有好好休息过，长此以往，你会垮的。”

我实在看不下去，不由出声，却又忘了这些都没有人能听见。

碟盘刚被收走不久，便听外面通报。

“陛下，钦天监许复大人求见。”

赵秦疲惫地闭了闭眼：“进来吧，有何事要奏？”

“昨日天象生异，臣观天裂阳不足，地动阴有余。”

许复斟酌片刻，仍是直言道。

“陛下，当慎防权臣内戚。”

话音刚落，赵秦的眸光立时沉了下来。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事关国祚，臣不得不言!”

许复顿首于地，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默然良久，赵秦才终于开口。

“此事，不得让任何人知晓，你下去吧。”

许复退下后，赵秦站起身，却脚下一错险些踉跄摔倒。

“陛下!您没事吧？”

大太监惊慌出声，连忙搀住了赵秦的手臂。

他腿脚沉重迈步却虚浮，连日来的疲惫仿佛在此刻倾巢涌出。

“我没事，你下去。”

他咬牙说着，额上却已附上一层薄汗。

殿内的安神香袅袅升起，沉重到几乎让人难以呼吸。

然而赵秦躺在榻上，好似万般疲累的闭上双眼。

他刚躺下片刻，殿外便传来踟蹰的推搡声。

赵秦睡得很浅，几乎是立时便醒了。

命运仿佛在作弄他一般，令他片刻不得安歇。

他睁着布满血丝的眼，沉声道。

“何事慌张？”

“陛下，不好了，京郊那片丹云林走水了!”

第16章

“好端端的，怎么会走水？”

赵秦眉毛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