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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

　　王弥把呦呦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嬷嬷还有话说？”

　　张嬷嬷不情不愿的出去了。

　　【你就让她这么出去了？她这一出去，就要帮着王家污蔑你放印子钱了，人心似水，你把握不住，趁早把她扭送官府。】

　　要不然你再重蹈前世的覆辙，被官府判个死缓，然后一头撞死？

　　【死了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王弥差点跳起来：印子钱！

　　眼下麦子刚开完花，存粮续不上，吃不饱饭的农民就会向大户人家借印子钱，也就是高利贷。

　　每年都有好多人因为还不起高利贷卖儿卖女。

　　更有甚者把土地宅屋卖了都不够还。

　　朝廷最近出了新令，除了官债，民间放债一律砍头，圣旨才下去没一个月，王家怎么敢！

　　王弥心惊肉跳，急忙起身。

　　她得去查查娘家都瞒着她干了些什么！

　　呦呦出门时被一只手摁住头顶。

　　身量高挑的少女身穿湖绿色金丝云纹宽袖深衣，黛色柳眉微蹙，白皙的脸颊上泛着汗湿的红晕，像跑了好几里的样子。

　　对方收手时退后一步，冷冷瞧着她。

　　听说小妹小命不保，林稚就连忙从女学跑回来，路上还有点难过。

　　虽然她们一个哑，一个闷，但毕竟是亲人，就算七年来没说过一句话，听说妹妹出事了，林稚心口还是揪了一下。

　　这一揪，就想起自己当年贪玩，导致对方走失山林的莫大罪过，也就心生愧疚，悔不该冷眼相待。

　　就算小妹撒谎成性，任意妄为，欺负她朋友，她这个做姐姐的也万不该嫌弃。

　　好歹是个人，教教不就好了？

　　但是，说好的出事呢？

　　这不好好的？

　　林稚直觉自己又被骗了。

　　这个秉性恶劣的小哑巴十分屁多，为了博人眼球，又作妖了吧？

　　林稚懒得再看她。

　　【天选之子林二丫，这一来再一去，未婚夫和好朋友就该要搞她了。】

　　前世林稚被好友灌得酩酊大醉，未婚夫跳出来，让一个老乞丐强了她，第二天全京城都看到她光溜溜躺在大街上的样子了。

　　【后来嫁给曹国舅，两年不到就被做成人彘……】

　　“……”林稚颤着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

　　呦呦扶着门框慢慢挪出来。

　　看来，不止她一个人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

　　上一世的此时此刻，林稚正躲在门外哭鼻子呢。

第2章 你现在不懂我的好，以后就迟了

　　林稚把这些丧里丧气、没同情心、幸灾乐祸……的话串联起来后，整个人麻了。

　　过不了几个月，她的好朋友就会把迷药掺入酒中让她喝下，和她未婚夫联手，找老乞丐弄她。

　　她赤身躺在路中央被成千上百的路人围观，沦为京城笑柄。

　　未婚夫在国公府门口当众怒斥她品性不贞丢人现眼，然后大张旗鼓的退婚，以至于整个楚国没有一个人愿意娶她。

　　倒贴都没人要。

　　这时国舅曹彰上门提亲。

　　本以为他是来雪中送炭，没想到是来火上浇油的。

　　曹彰不仅百般虐打她，还把她做成人彘，她昔日的好友——也就是每次一来就被呦呦弄得梨花带雨的胡殷，用簪子戳瞎了她的眼睛。

　　风光无限的国公府二小姐，最tຊ终缺胳膊少腿的烂在酸菜坛子里。

　　爹娘为了给她撑腰去找姓曹的理论，谁知他好死不死在爹娘面前死了，爹娘被收监了，家里被锦衣卫挖出一件龙袍，一家子都完啦。

　　呦呦瞧了姐姐一眼。

　　虽然姐姐不喜欢她，她也不甚爱之，但……这有什么关系呢？

　　她把呆怔的二姐拉进房间，攥着毛笔。

　　[胡殷（划掉）说你桃拔离间，说你雨革月凌她，你怎么看？]

　　林稚看着妹妹纸上的几个错别字和这个五马分尸的“霸”，皱了皱眉，然后又不大自在的张了张嘴。

　　“她不像是会说那种话的人。”

　　呦呦点了点头。

　　【这就叫情比金坚，就算她想杀了你又怎样呢？你……】

　　她望着姐姐的脸。

　　【你仍然像被狂风吹昏头的狗，稀里糊涂爱着肉骨头……不过你现在不懂我的好，以后就迟了，你看看这个霸字，它分散得就像你当时的身体。】

　　其实这也不怪林稚偏袒胡殷，因为对方实在是太善良了。

　　而一个人一旦善良过头，别人总是要吃点亏的。

　　是这样的，胡殷在林稚面前乖得像狗，林稚一转身她就动如马猴，最擅长的就是以言语挑衅她，用行动试探她，然后被她暴打。

　　每每此时，林稚就像变戏法似的突然蹦出来，把胡殷带走。

　　胡殷雨露均沾，在林府如此这般的对她，当然也在外面如此这般的对林稚。

　　林稚一转身，大家就悄悄指责林稚欺负人，安抚胡殷，顺从胡殷……爱上胡殷。

　　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林稚一视同仁的不知道。

　　她坚信胡殷是千百年难得一见的好人，和她做朋友是自己三生有幸。

　　所以，她现在有点纠结。

　　确定呦呦不是开玩笑后，林稚抿了抿嘴，拎着纸条东想西想。

　　她都不知道小妹会写字！

　　看来这个游手好闲的玩意也不是一无是处，还知道心疼姐姐。

　　林稚的嘴角微微一勾。

　　【……】

　　你还笑得出来!

　　前世林稚嫁人以后就没有笑过。

　　她回门那天被曹彰用车轮碾脚，骨头开裂时，她倒是笑了一下。

　　来月事时被一群人强，也笑了一下，脸被曹彰毁掉，又笑了一下，当她知道这些遭遇都是胡殷出的主意，她大笑特笑。

　　信错了人，误了一生，她该笑。

　　虽然笑得比哭还惨。

　　林稚长睫低垂，掩住眸中惊色。

　　“担心我？”

　　呦呦：【……】

　　担心说不上，大抵是当死鬼的时候晒了太多太阳，总想起你在我坟前哭出狗叫声的模样。

　　林稚：“……那好，一起去上学。”

　　【人生总有几天是光明的，特别是当你把鬼哭和狼嚎都体验了一遍，回头发现离家破人亡不远了，还得背一箩筐书。】

　　虽然她的的确确没什么文化，但当鬼那会儿穷极无聊，偶尔也会跑去看那个丧心病狂的小皇帝读书。

　　那家伙读书是论斤称的，一年得读三千斤，硬生生把一个没什么文化的鬼给带偏了。

　　*

　　王弥风风火火的叫来大管家，低声嘱咐一番后便坐在贵妃椅上。

　　张嬷嬷传完话，快步回到她身边。

　　“嬷嬷跟了我快有八年了吧？”王弥轻啜一口雨后龙井，放下茶杯，笑吟吟的问道。

　　“哎！姑奶奶记性真好，差三个月就足足有八年了，螭哥儿正巧八岁。”

　　王弥看着自己纤长如葱白的手。

　　姑、奶、奶？

　　瞧她这脑子，卖身契捏在她手上，人家却叫了她八年姑奶奶，明显没把她当主子，她却傻傻的把这人当心腹。

　　“嬷嬷既然跟了我八年，也该改口了吧。”王弥淡淡道。

　　张嬷嬷愣了一下：“是。”

　　不等她仔细琢磨，王弥又说道：“去年南庄的布匹产得少，劳烦嬷嬷去盯着些。”

　　“姑、少夫人，我走了，您身边就没有人使唤了啊！”

　　王弥轻笑道：“国公府最不缺的就是人，可我的心腹只有张嬷嬷，南庄是我生母的嫁妆，帮我打点好，早日回来。”

　　张嬷嬷心里稍安：“老奴定不辱命。”

　　张嬷嬷走后不久，呦呦就被姐姐提着来了。

　　王弥嗔怪道：“怎么就下床了？春水凉，喝了药得捂着被子发发汗才好，你又不听话。”

　　【光是重活一次就让我汗流浃背了，我好好当着鬼，突然一道天雷辟下来……】

　　不过，张嬷嬷呢？

　　王弥给她倒了一杯茶，把点心碟子推到她面前：“找张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