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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淡又温馨的幸福差点让她落下泪来。

赵敏蓁甚至忍不住笑了笑。

她已经许久没这样笑过，一刹间仿佛万物回春。

谢言和陈西瑞一愣。

也就是这一刹的功夫，赵敏蓁便挣脱了谢言的掌心，猛然往前跃去。

身体失重的那瞬，她看见陈西瑞和谢言飞扑过来，试图抓住她。

可已经来不及了。

赵敏蓁的衣角擦过他们的指尖，急速向下坠去……

第11章

“不要！”

陈西瑞目眦欲裂，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赵敏蓁的身影一点点缩小直至再也看不见。

他脚下一动就要朝冲下悬崖，却被官兵死死拦住了。

“首辅大人！前面可是悬崖！”

悬崖万丈，赵敏蓁断无活路。

陈西瑞只觉心里骤然一空，整个身体脱力般跪倒在原地，泪水决堤。

一贯以温和示人的谢言红着眼提起陈西瑞的衣襟，照脸狠狠砸了一拳。

“陈西瑞，我早就同你说过映鱼她已经一心求死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相信她！”

“现在映鱼死了，你满意了吗？”

陈西瑞被打得脸歪向一侧，嘴角青紫着溢出血痕。

他听见这话，缓缓抬眼望向谢言，什么都明白过来了，恨得眼中攒起火来。

“原来是你，是你设的这个局，逼死了映鱼……”

“若非你布此局，映鱼怎么可能会跳下去！”

“逼死她的到底是我还是你！？”0

谢言的怒喝声几乎回响在整个山崖，陈西瑞神情一痛，眼前闪过赵敏蓁死前决绝的脸色，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直到赵敏蓁真的死在他眼前，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赵敏蓁是真的一心求死了。

“你总怪罪映鱼构陷温玉，可有一次是你亲眼见过的？”

陈西瑞试图回想，可却猛然惊觉每一次，都是旁人说给他听的，而他出于对温玉的信任也从未有所怀疑过。

不知何时，赵敏蓁恶毒善妒的品性就在潜移默化中在他心底扎了根。

他紧抿着嘴唇，脸色惨白，竟是反驳不出一句。

谢言狠狠地一眼眼扫过山崖上的每一个人，停驻在卫苍梧身后惶惶无措的温玉身上。

“温玉我问你，从前种种，当真是映鱼害得你？”

温玉躲在卫苍梧身后，紧紧攥住他的衣袖仿佛被此刻的谢言吓得不敢说话。

卫苍梧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作何想法，只是身体下意识地挡了挡身后的温玉，却多少也有些底气不足。

“谢言，你别这么跟阿玉说话。”

从前阿玉跟他怄气使性子，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为赵敏蓁不会放在心上，不曾想竟会走到这一步。

“卫苍梧！事到如今你还在糊涂！”

谢言看着他至今冥顽不灵的模样，当真为赵敏蓁感到深深的不值和悲凉。

“你们一个是当朝首辅，一个是英武将军，事实究竟如何，你们一查便知！”

陈西瑞和卫苍梧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心里不可避免地开始动摇起来。

谢言说完，垂眸发笑了一声，推开眼前的众人朝山下走去，兀自低语。

“……我要去把映鱼找回来。”

蓦地，陈西瑞缓缓回头，双目猩红如鬼厉般盯着温玉，第一次对她没了好脸色。

“温玉，你最好别让我查到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背后当真有你的手笔。”

陈西瑞的手段，温玉是知道的，一见此况，竟脸色一变直接晕倒了过去。

“此事尚无定论，你怎能对温玉如此态度！”

卫苍梧赶忙将她抱住，也有些急色冷斥了一句，随即看了眼怀中昏迷的温玉只好先行一步离开。

陈西瑞漠然无视了卫苍梧的话，只伏跪在悬崖边紧紧望着赵敏蓁坠下的位置，声音冷冽如刀。

“给我下去找，无论如何，死要见尸……”

第12章

崖底的范围太广，即便陈西瑞动用了全部人马，也整整找了两天有余。

找到时，赵敏蓁的尸体已经面目全非，陈西瑞却毫不在意，只是自欺欺人地抬袖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赵敏蓁脸上的血，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是我错了，映鱼……你理理我，好不好？”

陈西瑞俯在赵敏蓁身旁，语气近乎哀求。

他俯首贴近赵敏蓁的唇边，期待再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但他感受到的只有赵敏蓁已经冰凉的体温。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因为他的自负和漠然，他永远失去了最爱自己的人。

“赵敏蓁……”

陈西瑞口中反复呢喃着这个名字，然而再没有人会给他回应。

他恍然间想起，从前赵敏蓁临字帖时，总是临了一页就放下笔，蹙眉状似哀愁地抱怨。

“好累啊寂言，这个字帖我是非临不可吗？”

而陈西瑞总会笑着点点她的头，轻叹一声气：“这就累了？你不是有志要写成天下第一楷书吗？”

“好吧，我确实没有成为书法大家的天份，我实在没有这么多的耐心。”

然而这个说着自己没有十足耐心的人，却等了陈西瑞很久。

而他留给赵敏蓁的，似乎从来只有决绝离开的背影。

“映鱼，我后悔了……”

从来不曾言悔的首辅大人，第一次尝到了无尽的悔恨。2

谢言踏进裴府时无人拦阻，府内的奴仆跪倒一地，无不哀痛惋惜。

“夫人那么好的人，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他径直走进院中，陈西瑞却没有看他一眼，只是犹自抱着赵敏蓁，仿佛陷入了疯魔。

他忍无可忍地提起陈西瑞的衣襟，目光下意识避开了赵敏蓁：“陈西瑞，映鱼已经死了！你给我清醒一点！”

谢言冷声道，一字一句都如利刃割在陈西瑞心口，他不再看陈西瑞，朝赵敏蓁伸出了手。

“我真后悔把她留在你身边，我要带映鱼走。”

陈西瑞却一把抓住了谢言的手腕，用力之大几乎要将他的腕骨捏断。

“她是我的妻子，谁也别想带走她!”

谢言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陈西瑞，你觉得自己说这话配吗？你觉得映鱼还想再做你的妻子，待在你身边吗？”

“自你成亲那日抛下她开始，你就已经不配了。”

陈西瑞愣了片刻松开了手，蓦地笑了，冷声反问：“难道你就有资格说这句话了吗？”

谢言大脑空白了许久，似乎是一瞬间抽光了身上所有的力气，半晌扬颈大笑起来，也已是状似癫狂。

“是，我也没有这个资格，我们都没有，是我们逼死了映鱼，我们都有罪……”

“明日，我自会离开汴京，去赎我的罪，而你陈西瑞，你也一定会不得好死！”

他低声嘶吼着，陈西瑞却笑得更深。

“是，我一定会不得好死，但想要把映鱼从我身边带走，绝无可能。”

谢言哑然，在陈西瑞面前，自己确实没有这个能力带她走，他再一次痛恨着自己的软弱。

赵敏蓁死了，他再没有了留在这里的念想，只是在临走前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赵敏蓁。

这之后，哪怕昼夜更替，陈西瑞仍维持着同样的姿势，抱着赵敏蓁将下巴抵在她发顶。

脑海中回忆的全是过往去赵敏蓁的一点一滴。

曾经的汴京下过一场连绵大雪，赵敏蓁看着片片雪花出神，他担心赵敏蓁会忆起幼时不好的经历，但她却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我不是会困于过往的人，更何况，你不是已经救了我吗？我的命运已经因你而改写了。”

明媚的笑容如初阳霁雪，落在他眼里却只剩心疼。

似是看出了他的担忧，赵敏蓁主动岔开了话题，看着落在他发上的白雪，笑弯了眼。

“裴郎，你说我们这是不是也能算作共白头了？”

然而到头来，赵敏蓁被他拉出了一个火坑，却又陷入了另一个囹圄，他们也并没有能够共白头。

一旁的婢女早已经哭肿了双眼，战战兢兢地劝他。

“大人，还是让夫人，早日入土为安吧……”

第13章

“不，她没有死，她只是累了，想睡一觉，你们谁都不许打扰她！”

陈西瑞抱着赵敏蓁尸身的手紧了紧，他的双眼布满血丝，眼下泛着乌青。

全然看不出一点往日清俊的神采。

谢言离开前说的话始终萦绕在他心间。

那天他就已派人查过，从无人确切看到过赵敏蓁对温玉下手，全然是温玉的一面之词。

仔细想想就能明白当中的破绽和拙劣伎俩。

那个年少时笑着唤他“裴哥哥”的温玉早已不似当年良善。

为何当初的他却困在其中看不透呢？

有温氏在，无论她撒下怎样的弥天大谎都会有人替她兜底，而赵敏蓁却没有，她即便无辜也百口莫辩。

婢女吓得跪倒在地，却也为他难过，只得硬着头皮开口：“大人……夫人她不会希望看到大人如此的！”

陈西瑞怔愣在原地，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很多次，赵敏蓁都爱站在裴府的回廊下注视着陈西瑞，无数次将他的身影描摹进一张张画卷中。

赵敏蓁不爱女红不善厨艺，却画得一手好丹青，每一笔都充斥着其无尽的爱意与眷恋。

他也曾问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