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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顾栩没有，他对我做过最严重的事，无非就是拉我去卖血。

可事实上，在那之前的一周，他已经自己卖过了。

我在梦中，看着顾栩松开我，恶狠狠道：“就这么让你死，太便宜你了。”

那之后，他本就雪上加霜的生活，又多了我这个拖油瓶要养活。

他总是这样，用最狠的表情说最恶毒的话，却干最心软的事。

我看着顾栩带我去他遭受苦难的地方，去学校，去他被人抢了的房子。

他咬牙切齿发誓要我百倍偿还，再然后，带我回到那个破旧的出租房，冷着一张脸给我做饭，让我不至于饿死……

我被顾栩抽气的声音惊醒时，天刚蒙蒙亮。

他眉头拢起，一张脸上细汗遍布。

“顾栩，顾栩，你别吓我……”

我仓皇失措地喊他。

他狠狠咬着自己的唇，枯白的唇被血染红，颜色出奇的艳丽。

我心一横，将手臂覆上他的嘴唇，温声哄着：“顾栩，你别咬自己，咬我。”

如果这疼痛无法避免，那就，让我跟你一起承受。

有些锋利的齿尖微微用力，我闭上眼，预料中的疼痛却并未降临。

一声低哑至极的叹息传来：“傻子。”

我猛地睁眼看他，撞入一双复杂至极的眼眸。

顾栩微微启唇：“拿开，脏死了。”

我向死而生一般，被捏紧的心脏骤然松开。

“顾栩，能再听见你骂我，真好！”

天色渐亮，配型的结果也终于传来。

我攥着那张配tຊ型成功的报告单坐在医生办公室里，长长舒了一口气。

眼里的泪却控制不住的，一颗一颗滚落而下。

对面医生神色古怪：“小姑娘，如果你后悔的话……”

“我不后悔。”

我从没觉得如此高兴过。

我哽咽着：“医生，你知道吗？上天终于……眷顾了我一次。”

手术室前。

我一路跟着顾栩碎碎念。

“手术后的护工我已经请好了，你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才能快点恢复。”

顾栩不耐的眼眸一顿，神色警惕：“你不是想趁我进手术室逃跑吧？”

我神色自若：“怎么可能，马上就苦尽甘来了，我才不会那么傻。”

“苦尽甘来？”顾栩重复了一下，唇微微勾起，又很快压下去，“那也是我的，你的账我还没跟你算清，在这里乖乖等着我出来。”

我笑着应声：“好。”

顾栩被推进去后，我神色平静地看向医生，低声道：“我准备好了，你们答应过我的，别告诉他，麻烦各位了。”

众人都十分动容，医生安抚道：“你放心，手术一定会成功，你也会没事的。”

我没说话。

我有预感，我在这个世界的时间，快到了。

当手术室内的警报器响起来的时候，我却出奇的平静。

有慌乱的声音传入我耳中。

“明明手术成功了，这血怎么会止不住，快，快注射上肾上腺素……”

我的眼皮越来越沉重。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偏头看向一旁的顾栩。

顾栩，对不起！

我无声呢喃：“你……一定要活下去。”

刺耳急促的心电图越来越响，直到世界骤然陷入了一片寂静。

我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浮浮沉沉，漫长到像过了一个世纪。

再次睁开眼，我发现自己仍趴在电脑前，浑身筋骨酸麻得我倒抽一口冷气。

我动了动，怔怔看着眼前熟悉的破电脑。

我，回到了现实世界！

第10章

我死死地盯着电脑，看着小说的最后结局。

看着，我忽然神经质地笑起来，笑着笑着又掉下泪来。

我骗了顾栩。

从来就没有什么好结局。

一个人一无所有，无父无母、无亲朋好友，没有人爱他，怎么可能会幸福呢？

善恶终有报只是哄骗人们忍耐苦难的谎言。

欺辱他的同学家庭富裕，即使没什么作为，也不愁吃穿；

霸占他家产的恶亲戚依旧过得很潇洒，挥霍着他父母的意外险；

背叛他的好友事业蒸蒸日上，成为商业大亨……

而他，只会深陷泥潭，翻不了身，最后在绝望痛苦中死去。

这才是现实。

“顾栩，顾栩……”这个名字在我心尖绕了好几圈。

我坚定地抬手，按下键盘上的删除键。

从完结开始，那些被我敲出的字一行行在我眼前疯狂消失。

此刻，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只要这些字消失，顾栩就不用再遭受那些苦难……

然而当删到顾栩进入手术室时，电脑却像被卡住一般，再也动不了。

一股侵入骨髓的冷意顺着血液攀上我的心脏。

“为什么，为什么删不了？快点给我删……”

我自言自语，放在键盘上的手开始抖，甚至用力的去捶打电脑。

脑子里一片混沌之时，我想到我在那个世界发生的所有事情。

难道是因为，已经发生的事无法更改？

我深呼吸，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然后一字一句写下——顾栩手术成功。

那些字一个一个显现，我松了口气。

还好，如果那些伤害无法更改，至少，我能改变他的结局。

想到这里，我的手飞速敲击起来……

直到第一缕阳光照进来，我终于停下已经僵硬的手指。

将文档发给了一直催促我完结的编辑后，我进入狭窄到连转身都困难的洗手间。

站在镜子前抬头看去，里面那个人披散着黑发，刘海几个月没剪，长得能遮住眼睛，露出来的下半张脸却苍白无比。

整个人透露着浓浓的阴郁之气。

我拿下浴巾，洗了个澡。

刚出来，手机铃声像催命一般响起。

我刚接通还没说话，编辑的破口大骂传来：“贝思梦你写的什么鬼东西？”

“什么叫顾栩的冤屈被洗刷，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他失去的也重新回到他手中？”

“他还找回自己的亲人，结交到很好的朋友，遇到一个很爱他的人，人生从此一帆风顺，忘却过去的伤痛……？”

“我他吗，这种俗气的东西谁要看？我们之前说好的结局呢？”

我脑海中浮现顾栩的脸。

他提起苦尽甘来这四个字时，想笑却又傲娇地强压下去的嘴角。

我平静地回应：“抱歉陈姐，这就是我想要的结局。”

对面的声音越发愤怒：“如果你坚持不改，我会放弃和你签约，贝思梦，别怪我没提醒你，这是你唯一翻身的机会。”

我抬手，阳光照耀在我身上，暖洋洋的。

好像我和顾栩一起回家那一天。

我一字一句开口：“那就，放弃签约吧！”

他是被我误拉入地狱的天使，本就不该经历这些。

一眼看到头的人生，应该是我一个人的才对。

挂完电话，外面响起震天的砸门声。

我刚想去开门，门就被猛地踹开。

一个面色凶恶的女人站在那里，身后还跟着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粗粝难听的声音传来。

“我说过今天是最后一天，如果你再不交房租，我就把你连人带行李一起扔出去。”

她连人都带来了，显然不是说说而已。

我将笔记本电脑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