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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士兵小心翼翼地看向蒋嘉祥的方向。

　　从那句话开始，李营长就一直在盯着收音机的方向怔怔出神。

　　他开着车，内心似乎发现了什么，紧张地注意着他的动静。

　　这时候收音机里的声音已经换了个人，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人。

　　“……直到她遇见了爱她的男生，他说等女生三十岁的时候他们就结婚……”

　　“……谢谢所有喜欢我的人……也谢谢那个男生，谢谢你保护过我。”

　　车停后，范丽娟的声音也恰好落下。

　　刚从训练中结束的所有人都开到，李营长推开车门跌跌撞撞地走了两步后，猛然跪倒在了地上。

　　他的膝盖重重磕在地面的碎石上，却好像感觉不到一样。

　　他只是紧紧捂着胸口，感受到了氧气被抽离的感觉，似乎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终于懂了，刚才那一阵烦躁的感觉是什么。

　　却已经晚了……不。

　　蒋嘉祥看着收音机抬起头，那头被他扯开那个士兵呆呆地看着营长的表情狰狞得不成人样。

　　却又突然扯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他利落地跳上了车横冲直撞地开走，伴随着收音机里沉痛的哀悼。

　　小兵们不知道平时严肃冷淡的营长为什么今天这么反常，从下午开始就心神不宁，时不时就要抬头看一眼手表。0

　　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吧？可惜上面的团长临时布置了紧急任务，他们全都没时间看表了。

　　刚刚更是像疯了一样开车离去，握方向盘的手都在抖，难道李营长也喜欢听范丽娟的歌？

　　蒋嘉祥倒是觉得自己很正常。

　　肯定又是那个女人搞的什么幼稚至极的把戏，连谎造自杀这种蠢办法都想出来了。

　　那些电台天天播她的歌，替她放个假消息轻而易举。

　　还专门买通自己身边的人特意播给他听……

　　不就是想让他陪她过生日吗，明天一整天、后天、整整一个月，他请假去陪她还不行吗。

　　蒋嘉祥想着范丽娟当面被他拆穿后气恼的样子，发出一声哼笑。

　　嘴上笑着，眼睛却红得阴狠。

　　车开得更快了。

　　城南的梨花小区大门口。

　　人群将大门挤得水泄不通，吵嚷着要进去看，却被一列军人整齐地拦住。

　　蒋嘉祥一脚刹车踩下，像是看不见他们一样大步向里面走去。

　　领头的军人大喊着：“何副司令刚刚说的话没听见吗？今天除专业人员外谁都不许进去！”

　　蒋嘉祥拿出了自己的部队证，周围十几个军人却都将军刀转向了这边。

　　“抱歉，李营长。”领头兵站得笔直，目光炯炯有神，“司令说了，谁、都、不、许、进。”

　　蒋嘉祥看了他一会，突然开口：“我是范丽娟的丈夫，也不能进？”

　　“空口无凭，李营长。”领头兵表情严肃，“除非你能拿出证据，不然只能算你恶意毁坏叶小姐的声誉。”

　　蒋嘉祥红着眼睛，猛地一拳挥出。

　　领头兵丝毫不让，立刻还了回去，其他军人也一涌而上，将蒋嘉祥团团围住。

　　周围的人却没有一个敢上前阻拦或是乘机溜进去。

　　直到救护车缓缓开出，红蓝的灯光交叠闪烁。

　　人群之中，传出了哭声。

　　蒋嘉祥直愣愣地看着后车厢，脸上又挨了两拳也没有发觉，被几个兵押在了地上。

　　车内的收音机恰好地播放讣告：“沉痛哀悼，范丽娟女士于昨夜二十三点五十九分逝世，目前无法联系其亲属……”

　　背景音乐中，范丽娟哀婉地唱着：“我融入地下三寸，温养枯槁灵魂……”

　　“长眠之中生长愚钝……”

　　蒋嘉祥合上眼。

　　鲜红的生日礼盒里摔出的水晶球碎了一地，中间捧着鲜花的白裙小女孩滚在地上，沾满了尘土。

　　他惨白的脸上，深红色的泪珠缓缓滚落。

第12章

　　五天后，合通医院门口。

　　“何副司令好，韩营长好。”

　　医院门口站岗的士兵对着走出来的两道人影纷纷敬礼。

　　何栎杨缓缓踱步而出。

　　他威严的脸上却有未拭去的泪痕，走到门口时叹了口气，拍了拍身后人的肩膀。

　　“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就不强求能把丽娟带走了，毕竟人是你救回来的。”

　　“但你一定要对她好，这孩子什么都不跟我说，我这个老头连她生着病都不知道……”

　　韩麟渡向来吊儿郎当的脸上也满是严肃，站直向何副司令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是，司令，不把她照顾好我也没脸来见您了。”

　　“算了，好歹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对于你，我还算放心……月底你就该退役了吧？”何栎杨问。

　　韩麟渡点点头：“家里说送我出国找个大学读两年，范丽娟醒了我会问问她想去哪的。”

　　何栎杨看着他，有些欣慰，但一想到里面还没渡过危险期的范丽娟就直叹气。

　　他又突然想起了那个害他干闺女躺在里面的罪魁祸首：“蒋嘉祥人呢？”

　　韩麟渡冷笑一声：“还在训练场发疯，您别担心，我已经按您的意思把讣告发出去了。”

　　“从今以后，他再也别想见着范丽娟。”

　　“蒋嘉祥，你为什么总跟着我？”2

　　因为我想要看到你。

　　“蒋嘉祥，你为什么给我带早点？”

　　因为我希望你能看到我。

　　“嘉祥，为什么给我买这个？好漂亮哦……”

　　因为想让你开心。

　　“嘉祥，为什么要睡沙发上？”

　　因为怕你真的生气了，以后再也不理我了。

　　“嘉祥，为什么昨天没有来？”

　　“嘉祥，她是谁？”

　　“你还爱我吗……”

　　“我是不是，拖累你了……”

　　“——生日快乐，我们分手吧。”

　　再一次从梦中惊醒，蒋嘉祥却已经习以为常。

　　那些欢笑的、哀愁的、气愤的脸。

　　全都是范丽娟。

　　走投无路的，将最后一通电话打给他却没有回应的范丽娟。

　　军营里，那个唯一知道他们关系的传令兵看他的眼神都带上了憎恶。

　　但至少范丽娟会来梦里见他。

　　蒋嘉祥的脸上挂上了虚假的笑容，又按了按无名指上的戒指，低头将已经震了半天的电话挂断。

　　备注为“母亲”的屏幕熄了下去。

　　没过一会，父亲也打来了，这次他直接拆下了背面的电池，将手机扔在房间就离开了。

　　他请了一个月的假，上面看在他过往好几年都没怎么享受过假期的份上，痛快地批了。

　　只不过批准之前询问了一下理由是什么。

　　蒋嘉祥说：“去找我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