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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话，霍老太太眉眼间闪过一丝怒色后又沉叹了一声。
“那不是你，是苏伶仪。”
林歆念愣了。
霍老太太站起身，满目沧桑：“七十二年前，我跟着父母避难的时候走散了，是苏伶仪收留了我。她是个小有名气的名角儿，人称‘醉花音’，她还有个很相爱的富家公子。”
说到这儿，她眼眶一红：“她对我就像亲妹妹，无论什么事儿都先想着我，可是没多久，她就在台上自杀了，因为班主强占她不成，就诋毁她的声誉，富家公子不仅没相信她，还出国一去不回，所以她万念俱灰地死在了台上……”
林歆念见霍老太太看着自己，那眼神似是在看一个故人。
复杂的心绪和颤痛在胸口交缠，她紧握着拳，说不出一个字。
原来霍老太太对自己所有的宽容和关心，都仅仅因为她这张脸，这一张与霍老太太故去恩人的脸……
林歆念惨淡一笑，转身上楼将自己关在了房中。
死寂的房间就像个牢笼，囚禁着她苟延残喘的心。
林歆念扫视了一圈整个屋子，恍然发现这里竟然没有一样东西是属于自己的。
无论在哪儿，她始终都是孤身一人……
“咚！”
隔壁的再次传来闷响，林歆念没有向以前那样立刻过去，而是面对着墙发愣。
她开始一次次问自己在霍家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她是霍老太太的精神寄托，是霍凛渊发泄怒火的工具，唯独不是她自己。
孤寂伴随着夜深渗入林歆念的骨髓，痛的难以忍受，却又让她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她转身离开房间。
夜幕降临。
“叩叩叩。”
敲门声让霍凛渊眉心一拧。
门被推开，林歆念背着光走了进来，她步伐从容，从容到让他有些陌生。
“我们能聊聊吗？”
林歆念席地而坐，看着靠着床沿的霍凛渊。
闻言，霍凛渊面色微凝，并未说话。
“老太太的房间你去过吗？”林歆念自霍自地问着。
霍凛渊摩挲着指尖，仍旧没有开口。
林歆念继续道：“宋明雪现在和大哥在一起，如果她……”
提到宋明雪，霍凛渊眼神瞬变：“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歆念唇角一僵。
“为了讨好我，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霍凛渊讽笑。
林歆念竭力抹去眼底的痛色，声音却不由自主的颤抖：“那我换个问题，如果我真的死了，你真的可以活的更好吗？”
听到这话，霍凛渊的心顿了瞬，但他还是冷硬道：“当然。”
两个字就像利剑贯穿了林歆念的心，疼的她脸色瞬白。
良久，她缓缓起身：“那明天下午来听我最后一场戏，我给你离婚协议。”
林歆念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不来，这辈子你都无法摆脱我。”
霍凛渊眸色一暗，愠色在眼中翻滚。
夜深人静。
阁楼里还亮着灯，檀香的气息从半开的门中飘了出来。
林歆念站在门口，看着里面拿着遗照轻轻抚摸的霍老太太，涩痛的眼睛已经流不出眼泪。
老太太，很抱歉，我可能再也没办法还您钱了……
林歆念转身，默默离去。
次日，梦云剧院。
林歆念一身戏服，独自站在舞台上。
她看着手里的离婚协议，而后抬头望着空荡荡的剧场，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
这就如同她的世界一样，除了自己再无他人。
林歆念放下纸，后退几步后开了嗓。
良久后，一阵脚步声由远到近，最后停在了大门口。
林歆念停下，眸色微闪：“你来了。”
霍凛渊，今天唯一的观众，也是自己最后一位观众。
霍凛渊看着台上的人，紧绷的唇线颤动了一瞬。
林歆念深吸了口气，颤声唱道：“妾身不是杨花性，莫把夭桃例女贞，谣诼纷传念误信，浑身是口也难分……”
哀怨凄婉余音回荡在偌大的剧场里，却如雷震响在霍凛渊心中。
他记得林歆念参加戏曲大会的曲目是《双阳公主》，怎么变成了《鸳鸯剑》？
霍凛渊紧拧着眉走上前：“你唱的是些什么？”
他的不耐并没有让林歆念没有停下。
戏已开腔，八方来听。
霍凛渊走近，却被地上的一张纸吸引了注意力。
他俯身将其捡起，是一张已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
霍凛渊眉眼一怒，蓦地将纸张用力扔向林歆念，在她脸上划出一条血痕。
“这就是你的新手段？”
面对他的质问，林歆念未曾理会。
她转动着手姿，眼角眉梢尽是空洞悲寂。
那轻盈的身子，好似随时都会在戏台上飘然离去。
“白璧无瑕苦待念，可怜清浊难两分……”
这辈子她坚持的最久的事情除了戏曲，就是爱霍凛渊。
但这份执着，她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霍凛渊望着那似是要抛弃一切的眼神，心中的慌乱蓦地变得烦闷。
“台上唱，台下也唱，你已经习惯了装模作样还是生来就这么虚伪？”
见林歆念依旧不为所动，他火气上头，脱口道：“你不是想要我过得好吗？光一份离婚协议怎么够？你死了才是我的解脱！”
闻言，林歆念破碎不堪的心如被钝刀划过，绞痛不止。
她勾着兰花指，漫步舞台，最后站定居中，拔出手中的剑。
寒光冷冽，看得台下人心颤。
“还念宝剑声悲哽……”
婉转哀鸣透着无尽哀伤，林歆念凄美的身影仿佛随时都会踏风而去。
一句句，仿佛融入了她毕生的所有爱恨情仇，如杜鹃啼血，子归哀鸣。
“一死明心了夙因……”
曲终，人散。
林歆念最后深深看了眼霍凛渊，勾勒着油彩的眉眼尽是道不尽的悲恸。
这场戏，终于唱完了……
我亦如你所愿，放彼此解脱。
寒光闪过，锋利的剑刃划破脖颈。
霍凛渊紧颤的双眸看着眼前的人轰然倒地，心骤然紧缩。
“林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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