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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胜莉没说话，心里却在打鼓。

　　这个世界上唯一合理的战争，是防卫战争。但如果两方的实力和道德要求，从一开始就有着天壤之别，那作为防卫的一方，只有在受到确切的、等量的伤害的时候，才能报以同等质量的反击吗？

　　诚然，永远站在“占理的一方”这一点，似乎是每个女人的行动纲领，但爆发总会有人受到伤害，为什么我只是选择了逃脱了束缚我的命运，就一定要向人道歉呢？为什么他们在填婚前协议的时候、催生的时候、把我当成花瓶的时候，就不能向我道歉呢？

　　徐永红看出了白胜莉的犹豫，握住女儿的手道，“姑娘，你受了委屈，妈妈会心疼，将心比心，陈青作为被留下的那个人，他的父母也会受伤的。我知道你心里还是过不去，如果你觉得委屈，就让妈妈来出面。这是人情世故，我们在这社会里做人，逃不掉的。”

　　“我明白。”白胜莉抹一把眼泪，定定看着徐永红：“这是我的人生，我既然做出了选择，就会为我每一项选择负责。”

　　白胜莉从红毯上逃跑后，蒋言也很快离开会场。她等医院楼下，终于在一小时后，从住院部门口，接到了已经精疲力尽的前新娘。

　　“有什么想干的就跟我说。”蒋言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着，“威士忌、麻辣烫、还是现在立马去蹦个通宵迪？这样吧，你等我两分钟，我摇六个大学生出来好好陪你唱一晚上歌！”

　　蒋言语速极快，手速也丝毫不输，在手机上不停翻着，

　　“我早就觉得他家婚前协议太不公平！奈何你愿意，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一上来就说南山和加州两套房子都算婚前财产，你以后要买房还得每月付20%的家用...就算后面说了要把加州房产分你一半，我也觉得蹊跷...小白，你不觉得陈青前后的态度转变太快了吗？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已经精疲力尽的白胜莉按住了蒋言，打断了她精神抖擞的发言：

　　“我不知道....学姐，我现在只想好好地，好好地睡一觉。”

　　她曾经看过一部名叫《毕业生》的电影，男女主角逃婚后，一同坐上了通往幸福的巴士，微笑持续不过数秒，随之而来的便是长久的沉默和迷茫。

　　正如眼前，困难接踵而至：签证怎么办？退婚怎么处理？怎么和大卫陈说工作的事？还有，有可能让白明义把吃下去的礼金吐出来吗？

　　放弃婚姻并不比走进婚姻容易，只不过是走向人生另一种选择：在一个红绿灯口转了弯，还会遇上下一场塞车。

　　但她现在不想考虑这么多，只想回到酒店房间脱下这一身病号服，卸下新娘妆，洗个畅快的热水澡，然后在层出不穷的人生问题还没追上她之前，抱着她的羽毛枕头，稍作休息。

　　第二天一早，白胜莉是被震天响的手机铃声吵醒的：

　　她睡眼迷蒙，刚摸到手机，“喂”了一声，只听一个嘶哑、低沉的声音传出来：

　　“你准备什么时候给我们家一个说法？”

　　她一个激灵，瞬间醒了，倚着床背坐正：

　　“陈叔叔，电话里说不清楚，我们当面聊吧。”

第五十三章：退婚攻略

　　按照陈子富的要求，白胜莉重新走进了聚贤阁。

　　路过的员工正在拆卸前夜的婚礼布置，鲜花和桌布堆在一起，钢架倒地的声音络绎不绝，几个员工聚在一起不怀好意地用她听不懂的粤语调笑，不时对她投来充满敌意的目光。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威慑。

　　白胜莉心里明白，这是陈子富有意为之。

　　退婚这件事，从某种程度上讲，是图穷匕见，看的是两家人的道德底线，两方中只消有一方存心不让对方好过，战争就无法结束。

　　陈子富没有点任何食物，桌子上除了一壶白茶，就是两个陶瓷小杯，腾腾冒着热气，谁也没有去碰。

　　白胜莉从包里小心取出两个锦盒，打开递给陈子富，一个是之前下聘时收到的三金：花月佳期项圈、古法七彩丝凤戒，掐丝和鸣双凤镯；另一个是陈青家三个姑婆下聘当天送的见面礼：缅甸冰种玉镯，千足金无事牌和祖母绿耳环。

　　还有一张，是陈青手写的十二版贴，刀刻斧划般写着：“生生世世，永结为好。”

　　看到这几个字，白胜莉无端两眼一热。

　　他们在加州的家里，还遗存着过去七年的痕迹。冰箱里剩了一半的李锦记蚝油、跑了十万公里的凯美瑞、床头柜上放的椰菜娃娃、陈青的Uber账号里，前二十条都是深夜M记的薯条下单记录。

　　很多时候，陈青都显得固执又孩子气，但如果不是他这样的性格，他们也不会在一起这么多年。

　　就好像刚毕业那年，他们开车南下去科切拉音乐节，到了现场，发现少买一份套票。为着这个以及些许其他原因，两人在会场门口大吵一架，分道扬镳，约定好再也不要影响彼此的人生。

　　她在科切拉大蹦一整天，玩到日暮西沉才离场，和小姐妹在停车场排漫无边际的长龙等出租车，听得路边的喇叭震天响，响得熟悉又令人心烦。

　　她扭头过去，凯美瑞的车窗开到一半，陈青扎了一面白旗伸出来，向她投降。

　　她走过去说，“我要三天都不出来呢？”

　　陈青从保温箱拿出一杯冰得透心凉的可乐，“我觉得你不会那么冷酷无情。”

　　白胜莉合上tຊ版贴，茶水氤氲，从眼前化开。

　　并不是遗憾过去七年青春浪费，只是感慨人与人的爱恨交错，都太脆弱了。

　　她率先打破沉默，“叔叔，我不打算为自己辩解，这件事皆因我一人而起，给陈青和您家人造成了困扰，是我对不起您。”

　　陈子富没有说话。

　　白胜莉又道：“叔叔，我今天来得急，但是您放心，余下的聘礼，我也一定按单子原封不动退还。”

　　陈子富还是没有说话。

　　白胜莉静坐了一会，见他还是不回应，问了一句：“叔叔？”

　　陈子富这才开口：“你父母呢？”

　　白胜莉突然怔住。原来陈子富不愿和她谈，是嫌她不够格。

　　“相见礼和下聘时，都是一家三口和我们交涉，到了退婚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来？未免太不把我陈某放在眼里。”

　　陈子富来势汹汹，白胜莉也只好见招拆招，却被陈子富当即打断：“叔叔，我们家的情况您也知道，我妈妈现在还在医院躺着——”

　　“我原本以为你是个聪明孩子，知道自己要什么。”陈子富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现在看来，还是太幼稚。

　　你们小年轻谈恋爱，怎样都可以。都谈婚论嫁了，还在这里耍小孩脾气，当着众人的面就可以说不结就不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