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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人的话陡然降下。

杜元赫几乎发笑，好，陛下竟将他死死拿捏住。

良久，他终于还是跪下来：“臣……接旨。”

……

范卿蓉的葬礼在皇室操持下盛大非凡。

府中上下皆为她受灵七日。

待一切结束，已经是半月之后。

杜元赫受命发兵西南，临走前，陛下替他在宫中举办了践行宴。

宫宴上。

杜元赫坐在离陛下最近的位置，足以见他被重视的程度。

可他的神色却冷得很，看不出丝毫喜色，其他人皆理解他刚丧妻，也就未来打扰。

不多时，倪思榕出席。

他的身边跟着皇后，还有一位得新宠的贵妃。

杜元赫本心不在焉在认出那熟悉的脸，当即忘了礼仪，神色阴沉上前：“范卿蓉？”

他的手还未伸过去，被人当即拦住。

“大胆！永安侯，这是陛下新封的愉贵妃！莫要认错了！”

第23章

殿内四下无声。

杜元赫喉头哽住，不可置信看着一身锦衣的范卿蓉。

她分明是范卿蓉！

可她看tຊ过来的视线却是异常漠然：“这位大人，我们可曾见过？”

杜元赫怔住。

而这时，倪思榕伸手过去，当着他的面将人拉到他身侧。

“永安侯，朕理解你的心思，朕第一次见愉妃时，也吓了一跳！”

“她跟杜夫人确实有几分相似！”

“不过这些时日，朕已确认过，她并非杜夫人，还请永安侯早日节哀。”

一番话下来，已然将杜元赫的疑心堵得死死的。

当众之下，杜元赫自然不能再跟皇帝的贵妃多做牵扯。

他心里虽有不甘，却也只能躬身致歉，往后退去。

周遭众人一时皆眼观鼻鼻观心，默契不语。

其实少有几个见过范卿蓉的人都看得出，这位凭空冒出的愉妃，确实与那杜夫人长得一模一样。

加上前段时间，杜夫人在宫中的死因本也就来得蹊跷。

京中本就已流言四起，而这位愉贵妃，时机来得更是巧。

世人皆知，陛下有风流的毛病，每逢外出，总要带回女子进后宫封妃。

独独这位愉妃，却是来得最莫名。

听闻，她是陛下只在京中微服私访了两日便被带回宫的。

按明面上的说法，这愉妃乃是与她母亲在京中母女相依为命，并无其他家人，偶然救下了陛下，生了情愫，便被陛下带入宫，自此一跃枝头成凤凰，更是盛宠无双，直封贵妃。

对此说法，有不少人持疑。

但却也无从考究。

如今见了这神秘的愉妃一面，更像是坐实了那些莫名的流言。

可在场众人却也不敢多言。

陛下搞这一出，明显就是想将范卿蓉名正言顺纳入后宫。

身为臣子，也只能听从。

再说，这永安侯如今用夫人换来了征西兵权，往后前途无量，何必拘泥于这情爱小事。

一场宴会，台下众人皆是各怀心思。

而台上。

范卿蓉坐在倪思榕的膝前，维持着脸上恰到好处的笑意，轻柔恭顺地给他剥葡萄，递酒。

这一刻，她的心里是悲凉的。

她无比清晰认知到，自己于倪思榕而言，其实确实不过是玩物。

这次假死，入宫封妃。

全程她没有任何能自主决定的时刻，倪思榕将一切都布置好了，她只有听从认命。

范卿蓉的思绪不免回到了去见娘亲的那日。

直到如今，她才惊觉，那已经一个月前的事了。

那日。

范卿蓉从侯府离开后，径直去了陛下给她娘亲和红香单独安置的宅院。

一路行了将近半小时，她才到达宅院前。

这里离京城有一段距离，离侯府和范家皆远得很。

范卿蓉那时没多想，认为母亲需要静养，住得远些，范家也不会过来骚扰，不失为一桩好事。

可后来她才明白。

倪思榕之所以将她母亲安置得这么远，是早就想到这边无人认识她们母女二人，届时才能有那一出‘微服私访艳遇’的戏码。

即便是被周遭的人知晓，也只会认为是她们母女命好。

帝王之心，何其深沉。

范卿蓉直到如今才总算是体验到了。

唯一所庆幸之事，便是母亲确实得到了很好的照料。

母女相见，总有格外多的话要说。

范卿蓉本没有打算将自己的事跟母亲说，可母亲却误会倪思榕只是一名普通贵族公子。

如今的母亲已经不在是范府的陈姨娘，她在外被称作陈氏。

陈氏嘱咐她：“那倪公子人虽好，可你到底是有夫之妇，被人发现了不好，若是想安心过日子，你去和侯府和离吧。”

第24章

如今的陈氏倒是远比当初守规时开明不少。

可范卿蓉却喉头堵住，半晌回不上话来。

若是倪思榕真的只是母亲口中的一名普通的倪公子，倒是好了。

可没有人比范卿蓉清楚，普通的倪公子救不了她们母女二人，而她也无从跟倪思榕如母亲所愿过安心日子。

但这些，范卿蓉也不过是心中想想，不曾跟母亲多言。

她随意应和过后，见天色不早，起身准备回侯府。

可刚出陈氏的屋子。

她便见到了等在院落里的倪思榕。

他一身玄色长袍，静静坐在院里的石桌前，光是坐在那里，已然压迫感十足。

范卿蓉心头一怔，向他走过去。

“陛下。”

倪思榕静静看她，勾了一抹笑：“你母亲如何？”

“恢复得很好，多谢陛下。”范卿蓉躬身道谢。

尚未起身，便感受到那凌人气势更近了几分。

范卿蓉呼吸一窒，听见倪思榕低沉的嗓音在上方响起，他问她：“那杜夫人，还准备让朕等多久？”

那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催促意思。

范卿蓉喉头一哽，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旋即，倪思榕站直了身子，定定看她，沉声道：“朕让你回侯府，便是堵那日行宫中的悠悠众口，如今你侯府也回了，母亲也看了，是不是也该收心跟朕入宫待着了？”

话说得如此明白。

范卿蓉自然也听得出，身为帝王，倪思榕对她的耐心也到了极致。

她无从再避，缓缓蹲身低头：“臣妇但凭陛下吩咐。”

得到满意的答复。

倪思榕的眼底泛起明亮之色来，他抬手当即便招来了一辆马车。

“杜夫人，太后宫中寂寥，你一离宫，她便又有了失眠之症，还请夫人再度进宫，陪陪太后。”

他话说得冠冕堂皇。

范卿蓉也却除了听从别无选择。

“……臣妇谨遵圣命。”

于是她就这么上了马车。

一路重新驶入了深宫，这一入，便再未能出去。

范卿蓉就这么在皇命下，变成了愉贵妃。

虽然她对杜元赫早已没了情绪，可如今在宫宴上，以贵妃的身份与他再见，她的心里总归还是掀起一阵细小波澜。

可她如今，需得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

侯府夫人范卿蓉已经在半个月前死了，她如今只是陛下从民间带回来封妃的愉妃。

所以她只能也必须装出不认识杜元赫的模样。

可即便如此。

宫宴期间，她明显能感受到台下杜元赫眸光沉沉的视线。

“愉妃，在想什么？”

倪思榕的声音陡然打断了范卿蓉的思绪。

她指尖颤抖，滚圆的葡萄粒自手中掉落，她的心一滞，当即低头用手绢拾起。

“陛下恕罪。”

倪思榕神色看不出喜怒来，他静静望着她片刻，没再多说，移开了视线。

这场宫宴就在各怀心思中结束。

“明日，永安侯就要出征西南，愉妃，你替朕去送上这锦囊，预祝永安侯大胜而归。”

倪思榕特意将锦囊递上，让范卿蓉送去。

范卿蓉接过锦囊，心往下一沉。

抬眼，对上的是倪思榕不容置喙的冷凝视线。

她知道，倪思榕这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