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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搁了笔，将信纸缓缓对折收好，抬步走出了书房。

客堂中，江染眠身穿神眷银甲，大红的披风被呼啸寒风卷得哗哗作响。

见她如此打扮，柳烟钰深谭般的双眸里波动一瞬：“染眠，你这是……”

闻声，江染眠转身看向他，嘴角浅浅上扬。

“西北战事吃急，皇上命我赶去增援，马上就要启程，所以赶来和你……还有怀璟道个别。”

“如此。”柳烟钰点头，“那你万事小心，别受伤。”

江染眠语气轻松：“放心，没人能伤的到我。”

“莫要大意。”柳烟钰淡声说着，转身抬步走出客堂。

江染眠笑笑，没再说什么，跟了上去。

祭堂。

柳烟钰在门外停住脚步，江染眠侧眸看向他，颔了下首独自走进堂中。

推开木门，迎面而来一股烧香味。

陆家每代家主与其正妻的灵牌都放在这间祭堂里，受后人祭拜。

所以，陆怀璟的灵牌也在其中。

这一年中，江染眠只要想起她，就会来祭堂对着她的灵牌说些话。

“陆家第十七代家主柳烟钰之妻，陆怀璟之位。”

江染眠跪在蒲团上，看着这块灵牌，目光染上些许悲伤，唇角却扬着抹笑：“怀璟，我今日要赶去西北，怕是有段时日不能来看你了，可不要怪我……”

祭堂外，柳烟钰身披大氅撑着伞，望着眼前飘落的雪花渐渐出神。

他竟是才发觉如今又到了冬季。

陆怀璟……已经离开了整整一年。

思及此，柳烟钰的心口倏地狠狠刺疼了下。

其实他始终都没能接受陆怀璟薨逝的事实，有时候，他感觉她就在身边，但一转头……却什么都没看见。

但有一件事柳烟钰很确定——他很想陆怀璟，深至骨髓。

正晃着神，江染眠从祭堂走出。

柳烟钰扯回思绪看向她：“这么快？”

“来不及，等回京我会再来。”江染眠眸光清澈，“那我便先走了，照顾好自己。”

“恩，你也是。”柳烟钰面色平静，语气却真切。

江染眠擦过他的肩向外走去。

但刚走出一步，她倏然回眸：“烟钰，明日是花灯节，听说玄武街梅园的红梅开的正好，替怀璟去看看吧。”

柳烟钰静站着没转身，片刻才微哑着声应。

“……好。”

翌日，街上爆竹声阵阵。

柳烟钰却站在廊檐下，久久凝望着飘雪。

裴深走到他身后：“王爷，今日不出去走走吗？外面热闹的很呢。”

柳烟钰拒绝的话刚到嘴边，突然响起昨日江染眠的话。

他默了瞬，薄唇微启：“去……梅园吧。”

“是。”

因花灯节，梅园中寥寥无人，枝上大朵绽放的红梅惹人注目。

柳烟钰喉间却一阵发涩。

他其实是不想来的，毕竟这个地方……是所有事情错误的开始。

但江染眠说，要替陆怀璟来看看，所以他终是来了。

一路走至里园，柳烟钰正忆着过往，有些失神。

耳边却突然传来道轻柔的声音——

“信女一愿山河安稳，二愿血亲无疾，三愿……”

闻声，柳烟钰狠狠一怔。

这个声音……他不会记错的！

他猛地抬眸，循声望去，只见那树下立着抹雪白身影。

刹那间，柳烟钰心跳如鼓，下意识屏息大步走上前。

走到女子身后的那刻，他也听清了最后一句话——

“三愿与郎君……岁岁不相见。”

柳烟钰嗓音发颤：“怀璟？”

第二十四章

柳烟钰紧紧盯着眼前的这道背影。

她的声音与背影，都和陆怀璟一模一样！

相识数载，成婚三年，他是最熟悉她的人，他绝不会认错。

柳烟钰确信无疑，却也没有忘记陆怀璟已经薨逝的事实。

所以，一个早就死了的人怎么会活着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他的幻觉吗？

柳烟钰的心好像被掏空了，茫茫然一片虚无，声音压不住的颤抖。

“怀璟……是你吗？”

话音轻落雪地，女子终于缓缓转过了身。

看清她面容的那一霎那，柳烟钰瞳孔骤然缩紧，四肢百骸彻底僵在了原地。

原本坠入冰窖的心脏在冰冷得近乎停止跳动的时候，突然砰砰一下，猝不及防地狂跳了起来。

真的是她！

“怀璟！”

柳烟钰一把将人拥进怀中，双臂紧紧地箍着，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才好。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也仿佛在一瞬间被光照亮：“真的是你，怀璟……你身上有温度，我不是在做梦对不对……可你怎么会还活着，你分明、分明喝了……”

柳烟钰从未如此语无伦次，但他实在压抑不住自己激动起伏的情绪。

没人知道他有多么想她！

可话尚且还未说完，柳烟钰却感觉怀中一股推力。

他一顿，手上不自觉送了劲，紧接着便被女子给推开。

只见她眉心微蹙，眼神冰凉而疑惑地看着他：“这位公子，我们并不相识，你为何如此轻佻？”

那如三九寒冰般漠然的嗓音让柳烟钰打了个寒颤。

他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女子身上，眸底划过不可置信和错愕，眉宇间的川字拧得极深。

“你说……我们不相识？”

女子神情认真：“自然不相识。”

短短几个字，如晴天霹雳般砸向了柳烟钰。

他脑中思绪乱作一团，喜怒哀乐都错位。

“怎么会不相识？”柳烟钰倏地抬手抓住了她的双肩，眼底布满血丝，“陆怀璟，我是柳烟钰，你我幼时便相识，又成婚三载，你怎会不认识我？！”

“怀璟……你定是在与我玩笑对不对？”

他的声音似乎依旧平稳，但还是能听到那极力克制的慌乱。

然而在柳烟钰满是希冀的凝视中，女子却是露出了厌烦的神情。

她不由分说直接挣开柳烟钰的桎梏，连着后退了好几步。

“你认错人了，这位公子，我不是你说的陆怀璟，更不认识你。”

说完，女子抬步就要转身。

柳烟钰的心弦顿时绷紧，下意识就追上去拉住了她：“怀璟，别走！”

女子余下的耐心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她重重甩开他，眉眼凝着冰棱棱的霜：“你听不懂话吗？我说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别再纠缠不放了行吗？”

“我名云昭，不是陆怀璟，听清了吗？”

话落，梅园中一阵静默。

云昭的一字一句比那些利刃还要尖锐百倍，一刀一刀慢慢刺入柳烟钰的心口。

他倏然黯淡的瞳孔里满是荒凉：“……云昭？”

“是。”云昭目光清冷如雪，“或许我与你要找的那人容貌相似，但我不是她。”

相似？

这世间真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吗？就连声音和身形都半分不差？！

柳烟钰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胸腔中的闷堵连深吸一口气都不能缓解。

云昭看不懂他望向自己的目光为何那般幽深，但也不想看懂。

“现在我可以离开了吧。”

她语气凉淡地说完，不等柳烟钰应声便转身向外走。

然而，云昭还没走出两步，身子突然就被人打横抱起，然后扛在了肩上！

慌乱之余，她诧异惊愕地看向男人：“你要做什么？！”

只见柳烟钰脸色冷沉，漆黑眸中情绪复杂不明：“我不信这世上有如此巧合之事。”

“所以在查清你到底是谁之前，我绝不会放你走。”

第二十五章

裴深一直在梅园外等着。

远远望见柳烟钰的身影走近，他忙迎上前：“王爷……”

话音戛然而止。

裴深神色震惊地看着眼前这幕。

谁能告诉他，为何他家王爷进去赏个梅的功夫，就扛了个女子出来啊？！

那女子还在极力挣扎着……这算强抢民女吗？

裴深还没回过神，柳烟钰却已经带着人坐进了马车。

他嗓音低沉：“裴深，回府。”

闻声，裴深一顿，随即应声：“是，王爷。”

可紧接着，马车里就传出女子满是怒意的声音：“谁要和你回府啊？放开我！你强抢民女，我要报官！”

话音还未落，帘子就被掀开。

裴深下意识望过去，眸底的诧异在看到女子面容的那一刻瞬间化作了惊恐。

“长、长公主？！”

云昭愤恨地瞪了他一眼：“谁是你长公主？让开！”

她说着就要离开马车。

但半只脚都还没来得及踏出，整个人就被柳烟钰给拉了回去。

“报官？京城还没人能管本王的事。”

帘子重新垂落，再看不到里面，但裴深还陷在方才的惊愕和恐惧之中。

长公主不是薨逝了吗？怎么会……

“裴深，你还在等什么？”

柳烟钰冷冽的声线霎时扯回了裴深的思绪。

他不敢再耽搁片刻，忙驾马赶回王府。

回到摄政王府，柳烟钰先走下马车，云昭抓准时机就要从另一边逃走。

见状，裴深正要出声阻拦。

却见柳烟钰似早有预料，眼疾手快一把就抓住了她。

云昭还没反应过来，便再次被他扛在了肩上。

她怒从心起，拳打脚踢着身下的男人：“你个疯子！放开我！都说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