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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见他如此，不禁感慨道：“你想求画？她的画如今可是千金难求的呀！”

“纵使千金难买，我也要试试。”

许维澈平静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坚定，只要看到她的画，他就能证实心中的猜想。

“那大人是要画景还是人啊？”

许维澈不禁觉得奇怪：“这有什么讲究吗？”

“那倒不是，只是这个姑娘，她从来只画山水，不画人。”

第23章

一句话仿佛千钧重砸在许维澈心头，他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回了草屋。

时鸢从来只爱画他一人，江心月却只画山水不画人。

他满脑子都在想着二者之间的联系，连萧丛在耳边叫了他几次都没有回应。

良久，许维澈缓缓回神，端起茶盏的手有些微微颤抖，望向萧丛话音极轻。

“你相信，人能死而复生吗？”

许维澈眼底有一股隐秘地期望，但这种鬼神之说，萧丛从来是不信的。

然而望着向来独当一面的许维澈眼中那抹脆弱的希冀，他却又说不出口了。

“这……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许维澈苦笑出声，自己心里也没有底：“罢了，我自己也不相信。”

“大人就是太思念夫人了，还是赶紧休息吧，今日喝药吗？”

许维澈摇了摇头，他因为拖延病情反复，以至于现在到了夜间就是咳喘不止，整夜整夜地不得入眠。

但他也不肯喝药医治，将这些痛苦当作惩罚一味加诸己身，只盼自己不得好死。

萧丛知道自己从来劝慰不动，只得无奈地叹口气，识相地退了出去。

许维澈的心病是时鸢，除此之外，药石无医。

翌日，许维澈带着萧丛凭着那夜的记忆找到了江心月的住处。

这是一处很小的茅草屋，却被主人打理得整洁干净，井井有条。

门口处围了一小块地，里面种了不少白菜萝卜，许维澈莫名轻笑了一声。

“大人可是来找心月的？”

一道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许维澈回头，见到了一个书生模样的陌生男子，似乎与江心月相识。

“你是？”

许维澈眼眸微眯，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眼。

楚淮之拱手行礼，微微带着笑意：“草民是心月的未婚夫君，楚淮之。”

许维澈脸色骤然一沉，极力保持着冷静。

“我来找她为我作一幅画，她人何在？”

“她去灾区帮忙救治伤民了，大人如今想找她求画只怕不易。”

“为何？”

听着楚淮之话里话外对江心月的亲昵了解，令许维澈心头莫名感到一丝不爽。

“从前她为生计给人作画，有钱就可买，但如今她只给有缘之人作画，千金难买。”

许维澈却并不退缩，一字一句坚定无比。

“我只为看一眼她的画，不论付出什么代价。”

楚淮之看着面前这个冷峻的男人，又想起了江心月那幅倾注心血的画，不禁捏紧了垂在身侧的手。

这几日他思索了无数遍，哪怕再不愿意承认，他也能隐约感觉到现在的这个江心月，恐怕已经不是本人。

纵使疯病痊愈，又怎会和从前十几年的行为习惯截然不同！

许维澈的态度也渐渐佐证了他心底的猜测，二人之间，怕是曾有过难以割舍地关系。

思及此处，他的眸中闪过一丝酸楚，看向许维澈语意肯定道。

“大人来找的，只怕不是心月，而是另有其人。”

许维澈眉锋一挑，定定地看向楚淮之，内心纠葛半晌，最终艰涩开口。

“我要找的人，名叫时鸢。”

第24章

“这里没有你要找的时鸢，大人还是请回吧。”

一道清丽的声音乍然响起，三人齐齐偏头，江心月不知何时已经从外赶回来了。

许维澈纹丝不动，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走之前，我只想求姑娘的画一观，若并非我所寻之人，我必不会多留半刻。”

江心月走到门前，目光径直越过许维澈，看向了他的身后的书生：“淮之，让他走。”

然而萧丛当即持刀拦在许维澈身前，这岂是楚淮之一介书生能逾越的。

江心月脸色不虞，不想闹出动静引得众人围观，只得先对楚淮之道：“罢了，你先回去吧。”

“不行！怎么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楚淮之讪讪地看向萧丛手中的长刀，江心月愣了一瞬，摇摇头。

“没关系，你先走吧。”

楚淮之不放心地看了眼许维澈和萧丛，又看向江心月，见她坚持只得先行离开。

待楚淮之走后，江心月冷淡的目光才终于落在许维澈身上。

“我若不给，大人难道还想强迫不成？”

此时此刻，江心月的神情语气都隐隐约约与当初的时鸢重叠起来。

许维澈的心越跳越快，拉下萧丛持刀挡在自己身前的手。

“我绝不会强迫你，但求借画一观，了却所愿！”

“我若执意不肯，你当如何，杀了我吗？”

江心月立在门前，不肯松口。

在朝堂之上呼风唤雨，唇枪舌剑用惯的许维澈，此刻却只能张口哑然。

许维澈再一度尝到了莫大的无力。

“我与大人八字不合，从今以后还是不要相见为好。”

江心月语意决绝，却带着轻微不易察觉的哽咽。

她将目光从许维澈身上移开，转身就要进屋。

门即将合上的那一刻，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死死抵住了。

“别！”

许维澈苍白的面容放大在眼前，眸中是万分的急切。

透过这一点缝隙，许维澈看到了墙上挂满的山水画，笔锋和用色都与时鸢的习惯如出一辙！

许维澈顷刻红了眼眶，只觉心跳漏了半拍。

再看向江心月时，满心复杂的情绪交织成网，紧缚着心脏几乎快要呼吸不能。

他声音发紧，眸光闪烁，无尽的思念几乎要溢出来。

“知苧……是你对不对？”

江心月呼吸一滞，也红了眼眶，她死咬着嘴唇不肯漏出一点声音。

许维澈见她如此神情便已经确信，她一定就是时鸢！

失而复得的欣喜几乎冲昏了他的头脑。

“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江心月再难忍受，紧咬着牙根恨声开口，心一狠几乎是拼了命要关上门。

许维澈怕她受伤，只得卸力踉跄了一步退身出来，萧丛赶忙上前扶住他。

“嘭”的一声。

那扇门紧紧合上，再也窥不进分毫。

许维澈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前不肯离去，几度抬手又放下，声音都在发颤。

“知苧……是我错了，你不要不肯见我……”

话音未落，许维澈感到喉咙一紧，死死抵住嘴唇闷咳着，身体难以为继地倚靠着门扉滑跪下来。

隔着一道门扉，江心月冷硬的声音闷闷传来。

“大人认错人了，这里只有沧州福宁人士，江心月。”

第25章

“我知道你不是！我不会认错的！”

许维澈嘶声反驳着，只觉喉咙又干又涩。

“知苧，过去是我错信她人，误会了你，你要杀要剐怎么样都可以，但是求你……”

“别不理我……”

他已经尝够了没有时鸢的孤独。

然而再凭许维澈如何恳求，那扇门后始终再没有任何动静。

“大人，咱们还是先回去吧，一时间也急不来，至少夫人找到了。”

萧丛虽然对眼前的一切感到不可置信，但他抬头看了眼天色，仍是担忧的劝道。

许维澈依旧固执地摇摇头，曾经目睹时鸢死后的他尚且可以克制。

但如今失而复得，他便再也无法忍受见不到时鸢的日子。

“你先回去吧，我一定要等到她肯见我。”

“可是你的身体……”

“我自己心里有数，你回去吧。”

萧丛默立良久，却始终不肯离去，许维澈也不再劝，目光只紧紧锁在面前那道门上。

曾经他对时鸢的冷漠与狠绝，如今尽数报应到了自己身上，才切身体会到竟是如此难以承受之痛。

“知苧，我真的后悔了，是我刚愎自用，是我负心薄情！”

门内，江心月颓然地瘫坐在地上，听着许维澈的哀切恳求心如刀绞。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全然放下，但一面对许维澈一切的冷硬外壳都全无用武之地。

门外，许维澈长睫覆雪，眼皮愈发沉重，苍白的脸色几乎要与雪色融为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天光微亮，许维澈感到喉咙一阵发紧，蓦地涌出一口血来。

紧接着眼前一阵发黑，狠狠栽倒在地。

“首辅大人！”

随着萧丛的一声惊呼，那道紧闭的门终于打开。

萧丛喜出望外，但冻得僵硬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夫人！首辅大人他……”

江心月面若寒冰，不耐地开口打断：“我不是什么夫人，也不关心你们这些烂账。”

“先把人带进来吧，别死在我屋前。”

萧丛满腹的话顿在嘴边，看了看江心月，最终沉默着将许维澈扶了进去。

许维澈陷在无际的黑暗里，全身冰冷麻木到没有知觉。

混沌中，记忆如潮涌上心间。

裴府的长廊里，时鸢举笔凭栏而立：“裴郎，回头看我一下！”

他一回头，就见到那雀跃的身影朝自己笑笑，神情认真到近乎严肃地摹绘着方才的那一瞬画面。

“我要把这些都画下来，以后到老了天天翻出来看看。”

然而画面一转，时鸢消失地无影无踪，曾经为自己画过的画卷也不翼而飞。

仿佛从没有来过许维澈的世界。

他心急如焚之际，感到额间贴近了一道熟悉的体温，终于再度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