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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柳馥兰却抽出手：“天晚了，夜夫人还是早些回去吧。”

疏离的语气让林棠心头一颤：“嫂子……”

看着她苍白无措的模样，柳馥兰脸上闪过抹不忍。

可想到牺牲的林景辰，她终是忍不住开口：“你可知正是因为你那如意郎君向皇上进言，宁可让爹和景晨战死，也不能调派驻守各关的兵马。”

听到这话，林棠愣住了。

还没等她反应，柳馥兰便朝侍卫使了个眼色：“送客。”

闻言，两个侍卫上前一左一右架起林棠。

碍于棍伤，林棠挣脱不得，只能被架到台阶下，眼睁睁看着府门关上。

“不要！”她跌跌撞撞扑到门前，拍到掌心麻木，“嫂子！爹！爹！让我看看哥哥……”

几声闷雷，倾盆大雨淹没了林棠的苦苦哀求。

“让我看看他……”

她紧握着拳撑着府门，从未有过的无助、委屈和无奈糅杂在心。

听着门缝中传来的低哑悲泣，柳馥兰深吸了口气，压下眼中的酸涩。

朝臣纷争不断，他们能做的，也只能是护林棠此生无虞……

夜雨中，林棠不知道摔倒了多少次。

青肿的伤撞到坚硬的地面，每次都疼的她唇齿相颤。

可林棠毫不在乎，强忍着爬起身跑回太傅府。

太傅府，书房。

门“嘭”的突然被踹开，萧晏错愕看着一身狼狈的林棠。

“为什么你要进言宁可让我父兄战死，也不能调派其他兵马？”林棠颤声质问。

萧晏沉默，渐沉的脸逐渐不耐。

看着他淡然的眉眼，林棠心痛如锥刺：“你恨我厌我都好，可我爹和哥哥何错之有？”

这话像是触怒了萧晏，他将书砸在案上：“难道你宁愿看成千上万百姓血流成河？”

林棠哑口无言。

萧晏看了眼她苍白的脸，心底掠过丝莫名的烦躁：“至少你哥哥的牺牲换回了边关的平稳，也不辜负他的出身。”

闻言，林棠的心如坠冰窖。

望着眼前仿佛生性就凉薄的人，她突然问：“若有一日我战死沙场，你会为我哭一哭吗？”

萧晏眸色渐暗：“不会。”

第四章

萧家祠堂。

看着已经跪了一整夜的林棠，萧太傅余怒未消：“你可真是萧家的‘好媳妇’，竟敢打伤下人强闯出府。”

林棠沉默，拳头不甘紧握着。

她只是想要去送送林景辰，可萧家连她这点要求都不肯。

见林棠没有一丝悔改的意思，萧太傅挥袖而去：“你何时知错了再起来！”

沉重的门缓缓关上，只剩下烛光映照着祠堂。

林棠望着萧家一众牌位，眼中涌出泪水。

她深吸口气，将泪意和苦涩全部咽下，任由浑身的疼痛侵蚀着她的意识。

两天后，紧闭的门终于打开。

一席鸦青色长衫的萧晏走进来。

他看着伏在地上憔悴苍白的林棠，神色漠然：“爹已经饶恕你了。”

林棠目光空洞，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见状，萧晏蹙起眉：“林景辰已安葬，你也不必再怨天尤人。”

闻言，林棠心一颤，踉跄起身就要跑出去。

“站住！”

萧晏呵住，语气冷凝：“林将军虽胜有殃，皇上早已不满，你若还顾着林家脸面，就少去惹闲话！”

林棠步伐猛地一窒，悲凉油然而生。

林家世代护国，却因胜的并非永除后患而遭非议，简直可笑又荒唐。

她往向皇宫的方向，攥紧了拳。

良久，她才转过身回房。

简单的处理了背上的伤，林棠换上干净的衣裳出了太傅府。

从不信佛的她徒步来到齐云寺，替林景辰点了盏长明灯。

她对着佛祖虔诚地磕了三个头，祈求来世再与林景辰做兄妹。

林棠缓缓起身，长袖拂过一旁的签筒，一只签从横倒的签筒中落在了她的脚边。

只见上面血红字体刺眼：“欲理新丝乱，明愁惹是非，只因罗网里，相见与人悲——岳飞。”

下下签。

回去的路上，林棠一直心不在焉。

那支无解死签似是为她准备一般，不偏不倚地正对着她。

她无意识地又回到将军府，可这一次，她不再敢上前。

将军府外一片素缟。

林棠站在十几丈外，看着林天阳注视着“精忠报国”的牌匾。

爹爹他，好像一下老了十岁。

锥刺般的痛意渗进她的心，让她难以呼吸。

秋风将白幡吹起，除了十几个士兵身罩粗布衣站着，没有任何人前来吊唁。

天色渐渐变暗，林棠就这么默默的望着府前的萧瑟，如同木桩一样站在原地。

她很想进去，可她也知道，自己过去只会害了林家。

林棠微微抬起头，天空的黑暗好像融进了她的双眼，她只知道在失去意识前，将军府白的刺眼。

风吹着淡青色的床幔，烛火摇曳。

林棠醒来时，只看见萧晏冷着脸坐在榻上。

“林棠，你不要把我的耐心当做仁慈。”

萧晏睨了眼床上枯木般人，心中划过丝莫名躁意：“路是你自己选的，落得现在的结果只能怪你自己。”

话落，他起身决然离去。

林棠紧抓着床沿，身子轻轻颤抖。

她与萧晏，到底是姻缘还是孽缘？

自己满心的想和萧晏细水长流，可哥哥却忠骨永埋黄沙，若她与他们一同出征，也许一切都不会变成这样……

十八年来，从未有过的悔恨、悲愤和自责占据了林棠整颗心。

林家儿女流血不流泪，可即便她如何强忍，眼泪却还是不争气汹涌而出。

林棠咬着牙，不肯哭出声来，只有偶尔一两声如同小动物受伤时的呜咽传出。

次日一早。

她穿上如同在林家时的素衣劲装，拿上萧晏在新婚之夜给自己的休书，大步离去。

踏入萧太傅的院子时，萧晏正好请安出来。

四目相对，他最终还是同她擦肩而过。

林棠苦笑，也没有回头。

她不知道，背后的萧晏停下了脚步。

他转目看着她的衣裳，眼底闪过丝不悦，随即又被更大的烦躁掩过。

踏入萧太傅的书房，林棠直接跪了下来。

“你这是作甚？”萧太傅眉头紧锁。

“萧家儿媳林棠，自请下堂。”

第五章

听见林棠的话，萧太傅目光路过丝诧异。

他默了良久后沉下脸：“糟糠之妻不下堂，你想置萧家于不仁不义之地？”

林棠还没回答，只听萧太傅又道：“不过你也算不得萧晏的糟糠之妻，萧家更没有下堂妻，亡妻倒是有。”

闻言，林棠眸光一震。

“你既不愿再为萧家儿媳，我便为萧晏择一平妻，也好延续我萧家香火。”

萧太傅语气从容，似是早已做好打算。

在朝中，他和林天阳向来不和，更不中意林棠。

若不是为了牵制住林家，他怎么会牺牲萧晏的姻缘求皇上下旨赐婚。

而林棠终于恍悟，这场突如其来的婚事不过是皇上联合萧家，对林家张开的网。

她攥着休书站起身，讽笑:“原来你们早就算计好了。”

想到刚刚离开的萧晏，林棠忍不住去想他是否也是这场阴谋的谋划人之一。

挥去这残忍的猜测，她决定找萧晏谈谈。

他若真要娶平妻，自己便做回她的将军小姐。

林棠寻至萧晏常去的泉音诗社。

一踏进诗社，林棠便见中庭里，萧晏正与一女子对饮品茗。

翩翩公子，浊世佳人，所谓天造地设说的便是他们了吧。

林棠僵在原地，顿觉自己和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格格不入。

她不知道站了多久，才等到萧晏出来。

当看见林棠，萧晏脸上的温和立刻消失:“你怎么在这儿？”

林棠看了眼庭内面容秀美的女子，扯开嘴角:“她确实是你平妻的不二人选。”

萧晏一愣，眸光骤冷:“你胡说什么？！”

见林棠不语，他眉宇间凝起不耐：“林棠，你闹了这么多天也该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