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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她孑然一身，再无牵挂。

或许二嫂她们正是想逼她离开，才选择那样惨烈的方式诀别。

眼眶涌上温热，她抹了把脸。

烟雨又忧心忡忡问：“公主，楚凌泽会相信你死了吗？”

她改口极快，毫无半分滞涩。

虽然那尸体是精心准备，但想到南宫无望的莫测手段，沈婉婷没下定论：“能拖一时是一时。”

就算楚凌泽发现又如何，她已逃出那深宫。

海阔凭鱼跃，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什么能困宥住她。

烟雨点点头：“公主，我们去现在哪里？”

沈婉婷看向沉沉夜色，沉声道：“幽州。”

第23章

一月后，幽州城。

两个乞丐模样的人随着人流涌入城门。

混迹于人群中小脸脏兮兮的烟雨压抑着激动：“公主，我们终于到了。”

再看沈婉婷，也是不遑多让的脏乱模样。

这一个月来，为了不引人注目，躲避不知何时会追来的追兵，两人只能扮作乞丐。

“烟雨，辛苦你了。”沈婉婷真心实意道。

若非烟雨一身武艺护着她，她绝不可能平平安安来到幽州。

饶是如此，两人也吃了不知多少苦。

烟雨摇摇头，眼带笑意：“为了公主，做什么我都愿意。”

沈婉婷眼眶一涩，虽然当初瞎了眼看错了姚文淑，索性老天又给了她一个烟雨。

找个客栈安顿好换了一身男装后，她深吸一口气：“烟雨，按我们之前说的，先打听清楚幽州军是什么情况。”

幽州节度使是她外祖不假，可孟氏出事时，幽州军却并未救援。

想到楚凌泽那句“孟氏死绝了开始勤王，莫要以为朕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沈婉婷心里一沉。

纵使血脉相连，她也已经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烟雨未选拔进秦家暗卫之前，便是混迹于街头。

楚凌泽放心将她放在沈婉婷身边，更说明她的本事。

果然，烟雨出去没多久，便脚步匆匆回来，神色凝重。

“公主，节度使林老将军病重。”

沈婉婷霍然站起，神色震惊：“外祖竟病了？”

还没等她消化完，烟雨又抛出另一个重磅炸弹：“楚凌泽那边一口咬定您已经死了，林家人不信，已经由您舅舅林邺带兵，打算明日便取道蓟州直奔王城。”

沈婉婷再坐不住：“走，去节度使府邸。”

节度使府邸门口。

林邺刚欲上马去军营，便听见一声略有些哽咽的声音传来。

“舅舅……”

林邺浑身一震，转头不可置信地看去，便见一个清瘦至极的人影眼眶通红地站在不远处。

他揉了揉眼睛，看着那张似极了姐姐的脸，愕然不已：“姝……婉婷。”

沈婉婷上前几步，又近乡情怯地顿住。

林邺快步奔过去一把拉住她，仍旧难以相信的模样：“真的是你吗？婉婷，舅舅没看错？”

沈婉婷听见这颤抖的声音，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是我，舅舅。”

“好好，还活着就好。”

沈婉婷刚欲说什么，林邺几乎喜极而泣的模样，一把拉住她往府中走：“快，跟舅舅来。”

快步走进一个院子，林邺激动道：“父亲，您快看看，这是谁？”

待见到床上的老人一脸病容，满头白发，沈婉婷眼泪越发汹涌。

她记忆中的外祖，永远是精神矍铄，中气十足的模样。

听见这声音，林赫艰难地睁开眼，看清眼前的人影，他浑浊眼珠骤然一亮，嘴唇抖动着：“阿月？”

沈婉婷心尖一颤，阿月，是她母亲林皇后的闺名。

可是母亲早已病逝多年。

她扑通一声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

“不孝外孙女沈婉婷，拜见外祖！”

第24章

林赫怔怔看着她，艰难地抬起手。

沈婉婷忙过去，苍老粗粝的手落在她的脸上，却让她感觉温暖无比。

看见沈婉婷脖颈处的伤痕，他一顿。

“我的小婉婷，你受苦了。”

沈婉婷又哭又笑地摇头。

这世间唯有她的亲人们在真正关心着她。

不多时，收到消息的林家人都陆陆续续赶回来。

看着那许多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表哥表姐们一个个心疼眼眸，沈婉婷心里酸涩无比。

林家正厅，林老主子子坐在正当中。

沈婉婷的到来对他来说比任何灵丹妙药都更有效。

舅舅林邺道：“婉婷，当初不是幽州不起兵救援，老主子子听闻王城叛乱当即就要亲自带兵前去，谁曾想幽州军内竟有那秦家贼子的叛徒。”

听到这里，沈婉婷更为自己对林家的怀疑深感羞愧。

林老主子子一拍桌，猛地咳嗽几声：“秦家无耻至极，还是怪你父皇太过仁善，当初没有斩草除根。”

沈婉婷蓦地攥紧手，哑声道：“都是因为我，是我害了父皇他们。”

林家众人这才想到沈婉婷和楚凌泽曾有一段婚约，一时哑然。

林家长子，沈婉婷的大表哥林清臣见气氛沉重，忙转移话题：“那婉婷表妹你是如何逃出王城的？”

沈婉婷回神，咬着牙敛下心中翻涌泣血，细细道来。

“上元灯节那天，楚凌泽遇刺，那箭上有剧毒断肠草，我原本以为他必死无疑，可谁知药圣南宫无望竟然出现在皇宫，趁他为楚凌泽治伤的时机，我便杀了楚凌泽的皇后姚文淑。”

众人俱是一惊。

沈婉婷却极平静的模样：“之后我将一个提前准备好的宫女的尸体伪装成我的，又放了一把火烧了未央宫，随后便从父皇告知我的宫中密道逃出。”

那密道原本只有皇上和太子才知晓，秦家叛乱的消息传出后，皇帝为了保她性命，才将此事告诉她。

想到此，沈婉婷心脏又痛起来。

孟氏几百条性命的代价，换她一人存活。

林邺惊诧道：“楚凌泽的皇后死了，这么大的事为何没有半点消息传出？”

“我也不知道。”沈婉婷摇头，“但我确定她死了，我亲自动的手。”

林赫老而弥辣：“一个不知所谓的女人死了，对我们无关紧要，现在最重要的事，婉婷，你想如何做？”

沈婉婷指甲陷进掌心，布满血丝的眼中迸出滔天恨意。

“当然是杀了楚凌泽，夺回我孟家的东西，为孟氏所有枉死的族人报仇。”

林赫浑浊眼里迸出精光：“好，不愧是你父皇的女儿。”

若是沈婉婷只会哭哭啼啼，他虽然心疼，却也不免叹息。

毕竟这是皇室唯一留存的血脉。

林赫目光扫过在场的林家众人：“从今日起，我幽州军便为婉婷帝姬驱使，夺回孟家天下。”

沈婉婷蓦地看向林赫。

大孟帝姬称号与公主不同，等同于皇太女，地位与储君一般无二。

林赫与之对视：“婉婷，你可敢接？”

沈婉婷闭目又睁开，缓缓起身行了个大礼：“沈婉婷，责无旁贷。”

林家众人面色恭敬，包括林邺在内倏然跪下：“拜见帝姬！”

第25章

沈婉婷对众人一礼，久久未曾起身。

这一切太重了。

从此往后，她不止要肩负孟氏一族兴衰，还要背负林氏所有人的性命。

她只能胜，不能败。

林赫宽慰道：“婉婷你无需忧心，楚凌泽还未收服幽云十六州，这里面的人不少都曾是老夫同袍，也曾效忠于你父皇。”

“现在孟家还有血脉留存，他们不可能视而不见，待外祖休息好，便拉下老脸一个个去请他们联手抗衡楚朝，兴复大孟。”

沈婉婷心内一暖，却拒绝道：“无需外祖，婉婷一人足矣。”

林赫愣了：“你要亲自去说服他们？”

沈婉婷昂首，语气坚定：“既是帝姬，这便是我必经之路。”

她不能再依赖任何人。

当初孟氏男子一夕之间尽皆灭绝，是她没有撑起皇室的风骨，对楚凌泽摇尾乞怜。

虽然事出有因，但她终究是丢尽了皇家颜面，这或许也是那些对父皇忠心的将领按兵不动的缘故。

现如今，她要将她碎裂的骨头和皇室的尊严，一点一点找回来。

林赫老怀大慰：“你父皇母后在天有灵，也能安息了！”

沈婉婷抿紧了唇，不求父皇母后还有哥嫂的原谅。

只求未来下了地府，能够有脸去见他们。

“事不宜迟。”沈婉婷抬眸看向外面，“第一个，便从云州开始吧！”

……

紫宸殿内。

楚凌泽躺在床上，眼眸紧闭。

南宫无望抽出最后一根颤动的金针：“陛下余毒已清，我的任务已完成，今日便会离开皇宫，对了，时简会跟我一起离开。”

暗影看着楚凌泽苍白无血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