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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阿雪想先问问郑大人，大人可想把那些史书保存下来？”

　　郑司籍猛地停下脚步。

　　左顾右盼，见四周无人经过，忙把阿雪拉到一处假山后面。

　　郑司籍冷笑一声：“方才说错了，你不仅心思活络，胆子还够大。”

　　“大人您单说想不想，”阿雪笑了笑，“我说过，若是您今日过来了，我会报答您的。”帙

　　郑司籍思忖片刻：“若我说想，你又能怎样？”

　　阿雪笑道：“那便好办了。”

　　说着，附在郑司籍耳边如此这般说了一通。

　　郑司籍终于第一次对她露出了一个不带任何冷嘲意味的微笑：“这倒是个好法子。”

　　“原本我还想着，要是实在不行，就让你先去藏书阁待一阵子，等到事情过去了再回来。既然你心中已经有了章法，那便好好干吧。”

　　自从杨典籍被免官之后，郑司籍就知道那个空出来的典籍的位子是块烫手的山芋，不论谁来都是公然站在风口浪尖上。

　　若是顺着皇上的意思执行焚书的命令，日后在司籍司恐怕站不稳脚。她的那些同僚、下属，即便知道焚书是不得已而为之，心里也会对那个执行命令的人心存芥蒂。帙

　　但若是不顺着皇上的意思，那就更糟了，公然抗旨，弄不好说不定是要掉脑袋的。

　　因此，她一直打算在焚书之前都将这个位子空下来，只将焚书的任务交给毛遂自荐的金典籍。

　　“这种事总要有人做的，与其连累新来的典籍，不如全交给我来做，”她记得金典籍那个时候这样说，“我的为人大家也都知道，由我一人焚书她们或许不会怪我。而且我也想最后亲手送一送那些书。”

　　郑司籍拍拍阿雪的肩膀：“好好干，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地方就直说。”

　　风把时间的书页吹得哗啦啦作响。

　　时候一晃，已经到了皇上下令焚书的那日。

　　一大清早，司籍司的所有女官都来到藏书阁楼底下。帙

　　一箱箱书被宫人抬着搬出来。

　　“快点儿，还有几箱。”

　　金典籍指挥着宫人们搬书，阿雪则在一旁命人生火。

　　橘红的火舌争先恐后地从木柴堆里伸出来，恨不得一口气把旁边放着的史书都吞下去。

　　日光浸着水汽，无言地倾落。

　　“已经到巳时了，”阿雪望了望天色，一挥手，“开始烧吧。”

　　火焰把旁边的空气都烧皱了，周围的景象像蒙了层透明的布。帙

　　阿雪随手拿起箱子里最上面的一本，丢进火里。

　　火焰很快将素白的纸张吞噬，只留下一点黑灰。

　　那是时光的残骸。

　　烧焦了的气味咋空气里蔓延。

　　旁边站着的女官有实在不忍心看的，干脆背过脸去。

　　忽地，远远地掖庭丞领着两队小内侍急急地走过来。

　　“明典籍，有人举报你私藏今日要焚毁的书，”掖庭丞沉下脸，“跟我们走一趟吧。”帙

　　“高大人，阿雪知道您办案一向讲究证据，”阿雪一面朝火里丢书，一面道，“您说有人举报啊雪私藏禁书，那可否给阿雪看看证据？也好叫阿雪心服口服。”

　　“证据？”掖庭丞瞥了阿雪旁边的书箱一眼，“这便是证据。”

　　说着，朝身后的小内侍们一挥手：“你们把这些书箱拆开，按着数目，这里应该有一百三十二本书要焚毁，”掖庭丞笑了笑，“但我今日接到的消息却是，这里只有一百二十八本。”

　　他围着那些书箱走了几步，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翻了翻：“反正这些书都是要烧掉的。明典籍，金典籍，你们不会怪我把这些书弄乱了吧？”

　　金典籍望了阿雪一眼。

　　阿雪却笑道：“高大人，请。”

　　紧接着，书箱里原本被摞地整整齐齐的书被一本本丢了出来。帙

　　“回大人的话，这些书一共一百二十七本。”

　　掖庭丞看了阿雪一眼：“明典籍，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高大人，可能是小丫头们搬书搬漏了，”金典籍忙道，“也不一定是明典籍私藏啊。我让她们再找找。”

　　说着，看了身后侧的晴霜一眼，晴霜会意，忙跑回藏书阁去了。

　　“金典籍你不用她辩解了，举报的人说，是她亲耳听到明典籍说自己不忍心看着那些书全烧掉，要偷偷藏几本。”

　　亲耳听到的……

　　阿雪的视线从身边站着的所有人脸上扫过。帙

　　又转过头，朝掖庭丞笑道：“那阿雪藏的那些书呢？大人不如先把书找出来，再把阿雪带走。这样也更能彰显大人您公正之威名，大人您说是不是？”

　　“明典籍，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掖庭丞冷笑，“既然如此，本官就让你心服口服。”

　　说着，一挥手，两个小内侍忙到阿雪住处翻找。

　　不一会儿，拿了几本书过来：“大人，您看看可是这个？”

　　掖庭丞瞥了阿雪一眼，随手拿过一本，翻开封皮。

　　众人屏住呼吸。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掖庭丞手中的书。帙

　　“《音律概要》？”

　　阿雪上前，笑道：“是阿雪从前在司乐司的同僚托阿雪帮她借的。帮同僚借书，高大人，宫规上难道说这样不可以吗？”

第二十一章 典籍（八）

　　掖庭丞挂不住脸。箸

　　只随手把书丢给一旁站着的小内侍：“可以，自然可以。”

　　旁边站着的几位女官刚要松一口气，掖庭丞背后就有一小内侍出声道：“万一明大人是把书藏在她从前的同僚那里了呢？”

　　藏在同僚那里？

　　掖庭丞眯眯眼睛。

　　这倒是很有可能。

　　“此言有理，你们也去查她那些同僚。”

　　说着，他抬起手。箸

　　“高大人，且慢，”阿雪忙道，“单凭怀疑就搜人住处，宫规上可没写这一条。高大人您搜我的住处也就罢了，谁叫有人红口白牙地举报了我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但我从前在司乐司时候的那些同僚可没给人举报，到时候若没搜出来，大人您打算怎么收场？”

　　众人也都用眼睛瞧着他。

　　掖庭丞犹豫片刻，仔细一想，也确实如此。

　　尤其是司乐司的那两位司乐，虽然面上瞧着和气，却也都不是善茬。

　　为了这几本书，也确实得不偿失。

　　但若是真的藏在司乐司……箸

　　阿雪看出了掖庭丞的犹疑，主动提议：“若大人非要搜，那只派人搜我住的院子里的那些屋子便好。我住的院子里只住了从前交好的一位同僚，这书也是帮她借的，回头我跟她好好说说，想来她也不会介意。”

　　宫里的女官是三人住一间小院子。

　　阿雪住的院子里有一位女官上个月刚刚调到别处、搬出去了，因此现在只有她和乔若两人住着。

　　“这……”

　　她这么笃定，万一是把书藏在别的院子里……

　　阿雪笑道：“这几日我从司籍司回去之后就再没去别处，只在那院子里待着。大人若不信，尽可以派人去问。我就算再有通天的本事、人缘再好，这种说不定要掉脑袋的事，她们也不可能替我包庇。”

　　掖庭丞点点头，遂叫几个小内侍按着阿雪的话去办。箸

　　不一会儿，几个小内侍回来禀报。

　　果然如阿雪所言。

　　“那会不会还藏在藏书阁？”

　　掖庭丞身后的那个小内侍又出声。

　　“毕竟少了四本，若是流出去也是桩麻烦。”

　　众女官闻言，一齐狠狠瞪了这出声的小内侍一眼。

　　不说话没人当他是哑巴。箸

　　阿雪却主动笑道：“大人也可以派人去搜，我们都不在意，只是别把其余那些书弄乱了就好。”

　　掖庭丞又挥挥手，让人去搜，仍旧是一无所获。

　　“大人，会不会是……”

　　掖庭丞皱眉，终于不耐烦：“闭嘴！”

　　他被他这些馊主意害得还不够丢面子吗？

　　“榕海，别以为上次给你瞎猫死耗子碰着了、找着了证据，这次你就可以胡言乱语，”掖庭丞呵斥，“再乱说话，小心本官罚你去刷马厩！”

　　那名唤榕海旳小内侍遂不敢再多言。箸

　　“大人，找着啦！”

　　众人闻声，抬头望去，只见晴霜怀里抱着四本书跑过来，笑道：“是昨日晒书的时侯小丫头们太粗心，给落在路边上了，又给草叶子挡着，一时没发现。”tຊ

　　掖庭丞接过，略翻了翻，果然是同裕太后有关的史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