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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张沅兮，在我二十二岁这年，公爹死了，夫君赵韫遵遗诏登基，我也开始了我的后宫生活。
宣和五十一年，八月二十三日，皇上驾崩，举国哀悼，穿戴素服。
身为太子良娣的我与众人一起叩首，起身，再下跪。在场的人人皆要流泪，有几个是真情实意的不知道，但是我隐隐有闻见蒜和胡葱的味道，还有薄荷。
失策了，我怎么就没想到还可以借用外物……
在我把所有悲伤的事情都想过一遍后，还是没有别人哭的伤心。还好这时候一个哈欠救了我，我赶紧手帕掩面，顺便使劲揪了一下自己的睫毛，瞬间泪如雨下。
我与老皇帝统共见过三次，第一次是我十五岁以从四品国子监祭酒张恒之女儿的身份选秀进宫，在选秀殿上他将我赐予太子做良娣。
第二次是老皇帝在汴梁微服私访累了，拐到太子府休息。那天我在后院吹唢呐。老皇帝听了我的唢呐很高兴，夸我：“此女清奇，有福。”
有福？入了皇家就是无福，也得说有福吧。
第三次便是这葬礼上，他在金棺里躺着，我在外面跪着。
对于一个只见过三次的人，我实在没有太多发自内心的悲伤，更多的是太子登基后，自己位份的迷茫。
在太子府目前最受赵韫喜爱的是良娣钱柒柒。她是去年入的府，父亲是从四品少府监钱海川，与我父亲品级相同。
钱柒柒比我小五岁，心思单纯，模样也招人喜欢，我觉得她长成了所有从小生活在勾心斗角里的人所喜欢的样子。
我不同，我有点木讷寡言，喜欢的也与别人不一样。一个被人称之“肥美”的人。怎么可能讨喜。
这个“肥美”是赵韫说的，他实在是让人讨厌。在太子府时，我就私底下常和夏荷说：“嘴欠欠的，他要不是太子，一天都不知道要被人套麻袋揍几回了。”
夏荷是我的贴身婢女，胆子极其小。每次我跟她说赵韫，也就是太子的事儿的时候，她都要跪下，恨不得磕百八十个头。
“张良娣晕过去了！”夏荷的惊呼是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再次醒来我被告知不用去灵前长跪了，因为我肚子里揣了个崽。
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也是赵韫的第一个孩子。
这下位份稳了，就凭这孩子起码得是个婕妤吧。
“娘娘，奴婢本想去通报皇上太后的，可是被太子妃叫人拦下了。”
听了夏荷的话，我微微挑眉：“皇上下旨定了我的位份？”
许是听出我语气不悦，夏荷直接跪下：“娘娘……”
“住口，皇上还未下旨，谁给你的胆子妄揣圣意，太子妃又是你能说嘴的吗？”
“主子，您消消气，别因为奴婢这个蠢笨的气坏了身子。”夏荷语带哭腔道。
夏荷长相清秀，也算是个美人，美人如今眼眶湿润，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抖。倒是叫我不忍再说重话。
我摆手让夏荷起身到跟前来：“如今不比在太子府，切记谨言慎行。”
只要皇上一日不下旨册封，我便只是个太子良娣。
夏荷是我刚入太子府就派到我院里的，模样不错，眼里有活我就让她在身前伺候了。
这一伺候便是七年，夏荷比我小一岁，如今也二十有一，姑娘年岁大了，她十八岁开始我就有拜托父亲帮忙看看他手下门生里有没有合适的，给夏荷寻门亲事。
俗话说：宁娶大家奴，不娶小家女。太子府出来的婢女，虽说不是太子妃的婢女，但好歹也是贴身伺候过太子良娣的。
进不了高门，做个小官太太也蛮好的。官职虽低一些，只要家中关系简单，进门后没有乌七八糟的事那也是一门不错的亲事。
可夏荷死活不肯，每次提这事儿都要下跪泪眼婆娑：“奴婢舍不得良娣，只想这辈子陪在良娣身边。”
次数多了我就不再提这事儿了。
今儿我又想问问她，不是说非要嫁与我选的人，女子也未必非要嫁人才能活。
我只是觉得之后进了皇宫更不自由，以前在太子府，她们侍女沐休时也能出府，平时我想买点啥也都是让夏荷去，顺道在街上转转，天黑之前回来就行。
她要是跟我进了宫以后就出不去了，吃喝拉撒用宫里都有，采买宫里有采买办的。到时候我再想买点什么就只能派小太监了。宫女是不得出宫，除非主子恩典，但那都是受宠的妃子才能恩典。
我就算了……我不受赵韫待见。
或者皇上哪天心情好下旨释放一部分宫女。
按理说新皇登基时会放一批太监宫女出宫，到时候我去求一求太子妃，让她帮忙在出宫名单里添上夏荷的名字也不是不可以。
“夏荷之后可想看看宫外的生活？”
我旧事重提，但是不再说让她相看人家的事。她要不愿嫁人，倒是可以让我娘认她做干闺女，在我家一直住着，替我尽孝。
夏荷“扑通”一声跪下，那声音我听着就疼。
“良娣，奴婢知道错了，以后一定谨言慎行，求您不要赶走奴婢。”
夏荷又哭了，也不知道这眼泪是膝盖磕地疼哭的，还是舍不得我急哭的。
“你……我没有赶你的意思。你若不想嫁人，我可以写信让我娘认你做干闺女。”我拉起她的手，“你想在我家住多久就住多久。”
“奴婢哪也不去，只想待在良娣身边。”
看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只好让她下去梳洗一下，换春芽来跟前伺候，今儿也不用她再当值了。
“主子。”春芽端着药进屋，“太医开的安胎药煎好了，奴婢试过温度正好。”
我看着托盘上药碗旁还有一小碟蜜饯。
“你有心了。”
“这些都是奴婢应该做的。”说完，春芽放下托盘，倒了一杯茶双手递到我面前，“主子先喝杯茶润润嗓子吧。”
春芽是三年前来我院子的，那时候的春芽十五岁，比夏荷到我院子的时候还大一岁。她很像从前的夏荷，不是说长相，而是那种眼里有活的机灵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