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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京城城东，槐花巷。
　　几日前，巷子中间的两进小院忽然搬来了新主人。
　　周围的邻居都是些商户人家，在这寸土寸金的上京城里，能在城东有个宅子，已经算得上是上京城十分成功的生意人了。
　　大家都是生意场上的熟面孔，可偏偏这户新搬来的邻居却无人认识。
　　说来也奇怪，这一家子搬过来的时候，看着身上的衣料都不错，也跟着不少下人伺候，可却没见着什么贵重的家什器物。
　　不少好事的邻居都看见了，这家人搬过来也就是三辆马车加上二十来个人，就好像这一大家子就剩了这些人一般。
　　这阵仗着实把大家看的云里雾里，能在上京城做生意还安家的生意人，哪家没点家底呢？
　　邻居们都揣着疑惑等待这家新邻居上门，按规矩乔迁入户是要带些礼物拜访四邻的，这是建交的开端。
　　等新邻居上了门，大家也会带些回礼拜访，相互熟悉熟悉日后便可常来常往。
　　可等了三天，这家人却没有丝毫动静，若不是每日里都有人外出采买，众人都要以为这一户其实没有人新入伙了，私底下碰到都难免议论几句新邻居傲慢不知礼数。
　　因着这份好奇，对这户人家难免多些关注，谁知安静了没几日，这日傍晚就从这两进的小院里传来了吵闹声。
　　院门紧闭，就算大家好奇的心如猫抓都只能竖起耳朵听着动静，紧挨着的两家，甚至有不少下人偷偷扒上了围墙想要看热闹的。
　　这吵闹声有男有女，哭骂叫喊声断断续续。
　　过了片刻，就见那没有挂匾额的大门被人忽地从里面推开，一名头发散乱，状似疯癫的妇人从门内冲了出来，她衣衫不整，鞋也只剩一只，形容实是狼狈。
　　这妇人逃出来之后，一位中年男人抱着药箱也慌忙跑了出来。
　　虽然这男人头巾被扯散，面上也有几道血痕，大家却都认出这位是街头百草堂的胡大夫。
　　胡大夫逃出了大门，才总算是松了口气，定了定心神后十分不甘，朝着门里面大喊：“诊金…诊金，给结一下啊，司老爷……”
　　等了片刻没有人回应，院子里仍旧是鸡飞狗跳的厮打声。
　　胡大夫壮着胆子走到门前朝里看了一眼，只能直摇头。里面热火朝天，几个丫鬟半扶半拦着当家夫人，那请他过来的贴身小厮只敢畏畏缩缩护着老爷的头脸。
　　这年头大夫不好当啊，诊金没人给，白跑了一趟还挨了几爪子抓挠。就自己这副尊容，回去少不得还要被夫人教训一番。
　　思来想去，胡大夫觉得这点子窝囊费怎么着都得给讨回来，该说不说他可是看了两位病患呢。
　　于是他清咳两声，放大了嗓门朝里面大喊：“司老爷，诊金我明日派药童过来取，您先忙着我就不打搅了。”
　　这一嗓子并没能让里面正忙着的人停顿片刻，只是胡大夫觉得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便整整头巾，把药箱抱得高些，挡住自己受伤的脸，灰溜溜走了。
　　以tຊ后这家还是不要上门看诊了，要来也让另外两个年轻人来，好歹也跑得快些。
　　目送着胡大夫离开，香桃见张氏并没有追出来，吐掉了口中的血水，靠着墙檐慢慢坐下，才开始整理自己散乱的衣裳。
　　四邻看了好大一场热闹，总算是知道了新来的这户人家姓司，家中似有悍妇，还看大夫不给钱。于是便都歇了结交的心思，还各自警告自家的孩子不要跟这家人往来。
　　香桃在小巷子里蹲得腿都麻了，远远听见院子里的动静小了下去，才偷偷往侧门摸过去。
　　再不回去，天都要黑了。她有了身孕，已经快三个月了，今天遭了这样的大罪，可得回去好好歇着。
　　刚刚靠近侧门，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香桃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张氏又派人出来寻自己，要把自己拖回去打板子，转身就要逃。
　　司鸿启看清了是香桃，唤了一声，才和顺子相互搀扶着赶上来。
　　今日忽然被张氏发现他给香桃开了脸，两人不仅滚到了一起，还有了三个月的肚子，张氏直接被气疯了。
　　原本一家人被赶出永宁侯府之后，只能去了京郊张氏的一个小田庄。
　　司鸿启是净身出户，官职丢了，田产房屋一概没有，只剩下老太太可怜他给的五百两银票。
　　刚刚离开侯府大门没多远，张氏便把银票抢了过去，理由很充分——一大家子人衣食住行总不能让张氏用嫁妆贴补吧？何况她也没多少嫁妆。
　　司鸿启不得不给，家里的事情一直都是张氏打理的，他每日里只负责喝酒找乐子，反正没了银子就找张氏要。
　　再者，他还抱着一丝希望，想着过阵子老太太消了气便会允许他回侯府的。
　　怎么说他都是在老太太身边养大的，这些年待老太太也是十分恭顺，他自认为自己比大哥可孝顺多了。老太太年事已高，大哥常年在南疆，侯府里可不就是离不得他嘛！
　　等老太太同意他回府，大不了他休了张氏另娶一房便好，照样能在侯府享受锦衣玉食的生活。
　　这时候银票给的有多爽快，不久之后就有多后悔，简直悔得肠子都青了。
　　打从出了侯府，张氏就再没给他月例银子，他连出门喝个酒都没钱，就更别提去找他心心念念的雨柔姑娘了。
　　被撸了官职，司鸿启并不觉得如何。反正也就是个混吃等死的闲差，每日都要去上衙点卯，说真的挺耽误他喝花酒。
　　楼子里派龟公堵他衙门门口要梳拢银子，他也只觉得有点丢人但并不过分。因为本就是该给的，若不是张氏惹了老太太不喜，他哪里至于没有银子花。
　　即便是被除族，他也只觉得是老太太一时气急，这个儿媳妇她不喜欢，那换个会讨人欢心的便好。
　　可等他离开侯府，把自己身上的散碎银子都花光，而张氏不肯再给一文钱的时候，他是真的怒了。
　　明明自己给了五百两，住在这穷乡僻壤，张氏能把银子花到哪里去，不过就是不肯给他罢了。
　　可这个时候他也硬气不起来，因为他早就偷摸着去侯府门口跪求过数次，表示可以休妻只求老太太原谅。
　　可连老太太的一面都没有见到，出来的冯嬷嬷还是那句话——真是个孝顺的，先提根人参上门表示表示。
　　司鸿启无路可走，只能回到张氏的小庄子上，好歹还有口饭吃，还有姨娘和通房睡，比外面客栈好上很多了。
　　从离开侯府起，张氏就一直病着没见好，他也再没进过张氏的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