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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见他有些激动，坐下道，“我不和你扯这些，我来是要告诉你，别再掺和这些事，免得害人害己。”

　　张怀冷笑，“父亲和舅父是怕事态扩大，牵连到自己头上吧？”

　　张叔君闻言也气笑了，“张清言，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吗，你以为改个名造个假户籍就真成了什么庶族子弟了？

　　你是清河张氏的长子，百年世家。若真查起来，顺藤摸瓜，一查便知你的真实身份，到时候整个崔家都要因你惹上麻烦，你想害了自己家吗？”

　　张怀是族中最有出息的儿郎，却偏偏最是叛逆，忠直得不像话。过刚易折，木秀必摧，他成年之后本欲由门荫令他接替堂弟的位置，可这竖子偏偏要求什么公平正道。

　　说什么要靠自己的力量，不依仗家中一分一毫，为百姓造福，为天下建功。改换户籍，不与家人往来，就是碰见了也故作不识。他和自家夫人头痛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为人，他是好的，可做事，他还嫩了点。张叔君苦口婆心道，“我知道，少年意气，又有陛下在后许诺推重，热血上头也是人之常情。可你不能只看眼前……”

　　顾及着在在，他话语委婉，“听我一句劝，趁早丢开这个烫手山芋，我会让你舅父多找几个人弹劾你，正好顺势引咎辞职，称病在家，谁爱查谁查去吧。”

　　张怀道，“躲也无用，陛下现在无人可用，不会任我闭门不见的。”

　　张叔君见张怀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再没忍住话头，直言道，“那你就甘心被推出去做他的靶子，做他用完就要丢开的刀？”

　　这些年轻人或许看不出，但世家历经百代，沧桑数变，仍屹立不倒，靠的就是进退合宜的聪敏。

　　皇帝新登基，急于建功立业，在史书上留下一笔，自己不好明着出面，便哄骗寒门庶族为他卖命。成了是皆大欢喜，不成便有现成的替罪羔羊。他这儿子还傻乎乎以为受了天大的肯定，君臣一心，知己难求呢。

　　“苟利苍生，为人剑，为人靶又如何？”

　　张叔君愣了愣，“你……你知道还要……”

　　“趋利避害，人之天性，父亲以为天下人都蠢笨如是？商鞅变秦、吴起革楚，天下至智，最后莫不身首异处，而法度永传。”

　　“我比谁都清楚，新刀出鞘，必定是要沾血润一润的，所以父亲就不必再为我操心了。”

第0050章 返程

　　朝堂反对声音虽多，但皇帝决意如此，众人也无可奈何，张怀受命出京纠察。恩科将近，又施行新法，名额有定，明面上看是庶四世六，但没了投谒保底，谁也不知道谁的试卷。变化如此大，世家都忙着替自家子弟临时恶补，或是另辟蹊径，访寻它路。

　　这么忙忙碌碌一阵子，李承邺空闲下来，常常往福宁殿跑，妾往往是晚上，一天不落，引得后宫众人抱怨连天，对皇后善妒跋扈的印象也就越深。

　　就在云息几乎要闭门赶他的时候，终于结束了一系列考试，轮到殿试，李承邺主持了殿试，钦点了名次，很是得意。

　　“荀彧，江辛，虽出身寒门，却见识不凡，直言极谏，胆识过人，又有标新立异之策，这回倒是得了几个难得的人才啊。”

　　李承邺坐在辇车上，握着手里暖炉，颇有兴致地与王福元闲聊。

　　“这事儿总算忙完，陛下可以松快一阵子了。”

　　“还没完，等张怀回来，且有的忙呢。不过偷得浮生半日闲，福宁殿的绿梅前日已开了几枝，想来今日是盛放了。”

　　王福元配合着道，“娘娘这会定也在等陛下一同赏花呢。”

　　李承邺心知未必，却还是欢喜，带着满面春风去了福宁殿。

　　倒真被王福元说中，一进门便见云息手持绿梅盖着狐皮裘躺在摇椅上。他靠近发现她已睡熟，阿月正要叫醒，被李承邺止住。

　　一旁的炉子上还烧着水，箩盘中是晒干的绿梅，显然是预备煮茶之用，收拾了一半却睡着了。

　　他看着她静静躺着，花瓣落在乌黑鬓发之上，如碧玉满头，他自己也恍如身临一潭碧波之中，柔波荡漾，洗尽疲惫。

　　李承邺提起铜壶，在杯中洒下茶叶梅花，倒入热水，微风乍起，清香扑面而来，也吹落了枝头绿梅纷纷。

　　花瓣落在云息鼻上耳边，有些痒痒，她皱着眉头睁开了眼，恍惚间看见李承邺坐在一旁烹茶。以为在梦中，烦躁地翻了个身，“晦气。”

　　“说谁晦气？”

　　声音近在咫尺，带着警告，她猛然睁开眼，还没天黑呢，他怎么就来了？

　　“你今天这么清闲？”

　　“科举事毕，的确可以清闲一阵子。”

　　云息撇了撇嘴，那还是忙点的好。李承邺泡好一杯新茶，递给云息，她却躺着不动。

　　他挑眉望着她，云息道，“你给我呀。”

　　李承邺嗤笑一声，走了两步送到她手里，云息勾了勾嘴角。

　　“味道不错吧？”

　　“勉勉强强。”

　　“勉勉强强？”他戏谑地看向云息，“比起你的手艺，我怎么样也算差强人意吧。”

　　“我的手艺怎么了？我如今清闲，可比从前精进不少。”云息起身走到李承邺跟前为他斟茶，阿月很有眼色地端上来绿梅糕，“这是娘娘亲手做的，方才蒸好，还冒着热气呢。”

　　云息将糕点推至李承邺面前，“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便宜你了。”

　　李承邺伸手，忽而又顿了顿，收回了手低头喝茶，“你这梅花茶已经够甜了，看着这糕点就齁得慌。”

　　云息看他莫名其妙，很快猜到了他心里那点弯弯绕绕，“你是怕我给你下毒吧。”

　　她白了他一眼，挑了一块小的自己吃下，“你放心，我还没蠢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我宫里给你下毒，倒是你，日日让人送我喝什么安神汤，我还怕你给我下毒呢。”

　　“你夜里睡觉打呼噜，不喝难道要吵死我么？”

　　“那你别来啊！再说我都睡着了，谁知道你说得真的假的，你想谋害我独占镜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想独占镜子现在就可以找个罪名处死你。”

　　云息切了一声，颇为不屑，“从前这话我还相信，现在你能吗？你现在弄的这些玩意儿本来就阻力大，再没有世家为你托底，孤立无援，寸步难行。

　　崔家好歹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说支持，也三缄其口，保持中立，你现在杀我，那是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李承邺笑了笑，没做声，云息白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没什么，笑你聪明，笑我有这么一位聪慧的皇后。”

　　云息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少来，谁能聪明得过你呀，让张怀写什么革新八论，原封不动地丢给学士院和中书看，还想让人家揽下主考的活，自己无事一身轻，明枪暗箭都往张怀身上来，是吧陛下？”

　　李承邺看她一眼，神色莫测，“你是在替他抱不平？”

　　还没等云息说话，他忽然抱着她压在榻上亲了起来，云息一边拍着一边骂：“你是狗啊你，天天啃！”

　　他低声道：“放心，张怀的事轮不到你担心，我给他派了百名护卫，再过几日就到了。”

　　湖面寒风阵阵，又值清晨大雾，一片迷蒙之中，本不该行船，但张怀吩咐船夫加快速度，要尽快赶到京城。

　　张怀独自下着棋，打发时间，心中却并不安宁。账簿就在船上放着，一日未落地，一日未交到皇帝手上，就还不能松懈。

　　舱房的门被敲响，侍卫提着食盒道：“大人，今日的饭菜给您送来了。”

　　因为赶路，他们很少靠岸，船家买了菜后也是交给这群侍卫处理，张怀打开食盒，简单处理过的猪肉带着一股腥臊味，他胃里有些不适，一旁的侍卫也忽而呕吐起来，却是一肚子苦水。

　　张怀忙上前扶住他，又递给他清茶，“没事吧？” 侍卫脸色苍白，有些眩晕，“没事，只是小人从来没坐过船，有些不适应。”

　　他们来时是走陆路，马上颠簸，却胜在自在，回去为了省便乘船，大家这几日都很不舒服。侍卫欲要自己走出去，却脚步踉跄，张怀见他脸色发红，目光涣散，一摸，果然烧得滚烫。

　　张怀扶他往自己榻上，那侍卫却推脱不敢，张怀道：“你们七八个人挤在一处，地方又小，更是难受，就在此歇息吧。”

　　侍卫再三推脱，张怀搬出命令才只好不安地躺下，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