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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峥的眼眶倏地红了，语气也跟着颤抖。

“你要跟我两清？”

顾眠抿了抿唇，低头避开他的目光，以沉默做回答。

贺峥不容分说地抓住了顾眠的手腕，眼神受伤，他看着她，此刻才觉得无比陌生。

顾眠害怕地后退，想抽回手却挣脱不开成年男人的力量。

“贺峥，你干什么！”

她压着声音质问贺峥，好看的眉头拧到一起，防备又恐惧。

她在害怕。

她怕他。

得到这个认知的贺峥，短暂地失去了理智，他不断逼近顾眠，将她封锁在自己和假山之间，气息交融，他能听到她心跳如擂鼓。

“你不想欠我的，就能欠傅谨行的吗？你把我送给你的东西桩桩件件都记得清楚，明码标志，那他的呢？他的你又怎么还！”

贺峥的质问更像是绝望地低吼，宣泄着他内心无处发泄的痛苦。

他的脖子上青筋分明，顾眠害怕地闭着眼睛偏过了头。

看着她瑟缩发抖的模样，贺峥的心就快碎掉了，他拿下她手里的钞票，塞回她的小挎包。

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你不要还清，我们要一直牵扯不清。”

第22章

这或许是他有生以来做得最失控的事，说得最狂悖的话。

可他真的接受不了顾眠要跟他划清界限。

他一直都知道，人一旦有了感情，就多了牵挂，这是个很复杂的东西，所以他从未想过自己的个人问题，直到遇见顾眠，他才看清自己。

可他不知道的是，感情不只会让人后悔心痛，还会让人变得胆小怯懦。

他看着顾眠，想说的话就哽在喉咙里，却怎么也问不出那句——

“你想跟我两清，究竟是因为你想，还是因为傅谨行。”

他不敢问，他怕自己被判死刑。

掌下的肌肤温润细腻，贺峥挣扎良久，后退一步放开了顾眠的手腕，那一节雪白之上泛起红晕，贺峥别开眼，转身大步离开。

顾眠揉着吃痛的手腕，悄悄松了口气。

她转身往回走，丝毫没有注意到隐匿在树上的傅谨行。

看到顾眠平安无事，他也松了口气，可一想起贺峥，却还是气得牙根痒痒，贺峥靠近顾眠的时候，他真是差点没忍住跳下去给他两拳。

好在他没真的做什么。

傅谨行打小就看不上贺峥，嫌他岁数不大架子不小，总板着一张脸，跟别人都欠他钱似的。

他从树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地，目送顾眠安全到家，又在附近转了一圈才进门。

回到房间。

顾眠用了很久平复心情，她从挎包里掏出那叠零散的纸币，落寞地垂下头。

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贺峥冷漠、审视和失望的目光，他们与贺峥今天说的喜欢交织缠绕在一起，无情地凌迟顾眠的心脏。

如果是以前，她或许会欣喜若狂，跟他重归于好。

可她现在知道了，那些不是喜欢。

她蜷缩在自己客厅的沙发角落，阳台上那些开得艳丽的花朵随着微风轻摇，让顾眠更加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那不是喜欢。”

真的喜欢，就不会轻易听信人言，将那些莫须有的污名扣在她身上。

真的喜欢，即使她本身缺陷，也不会冷漠鄙夷。

无论是哪一种，贺峥都没做到。

收拾好心情，顾眠洗了把脸，重新把自己整理好，缓缓走下了楼。

客厅里只有傅谨行一个人。

他拿着一份报纸，看得煞有其事，见顾眠下来才抬头。

“醒了？一直没见你下楼，就没让吴妈喊你。”

说着，他提了提桌上的牛皮纸袋子：“早饭冷了，这是去外面给你买的美龄粥和小笼包，多少吃一点。”

“谢谢傅大哥。”

顾眠走过去，拿出早餐小口小口地吃着。

粥品入口细腻软绵，丝丝缕缕的香甜在口腔中蔓延，顾眠的心情不知不觉好了一点。

傅谨行在报纸后悄悄扬起唇角，看向她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宠溺。

两天后。

贺成夫妻俩临走前，去医院看望了顾眠的妈妈徐慧兰，贺峥没有出现。

顾眠心里放松了不少，他虽然没要自己的钱，但好歹也算接受了自己的提议。

“眠眠，想什么呢？”

徐慧兰看着心不在焉的顾眠，拍了拍她的手，顾眠回过神来摇摇头：“没什么，妈你饿不饿？我给你削个水果。”

贺成夫妻俩已经走了，送来的果篮还摆在床头，顾眠拿起一个苹果握在手里，徐慧兰却摇了摇头。

“眠眠，你跟妈说实话，贺峥以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第23章

顾眠微微一怔，随即诧异道：“妈，你怎么会这么问？”

“贺家两口子在这的时候，只要一提到贺峥就会看你，你就会走神，妈瞧着，心里发慌。”

徐慧兰眉头皱起，看向顾眠的目光中满是担忧。

“没有，只是咱们在首都的时候，贺峥垫付了医药费，还有我的一些日常花销，我本来攒了一些，打算这次还给他的，他没要。”

听到顾眠的解释，徐慧兰提着的心缓缓放下。

“没什么事就好，你做得对，欠别人的钱是一定要还的，贺家的要还，傅家的也要还，等妈身体好了，和你一起还。”

顾眠看着她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满口答应。

“好，那妈妈一定要听医生的话，好好配合治疗。”

她伏在徐慧兰膝头，吐出一口浊气。

1977年10月21日。

恢复高考。

落了几场雪，时间就来到了12月。

顾眠伏在书桌上，对着演草纸写写算算，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谢婉栀已经看了许久。

见她算完一题，搁下笔，谢婉栀才把水中温热的牛奶放在她桌子上。

顾眠抬起头：“谢阿姨，您什么时候来的？”

“这不是看你学习认真，怕打扰你嘛，这次考试时间实在仓促，你不要太紧张，多考几年也没什么要紧的，别累坏了身体。”

“牛奶快凉了，趁热喝，需要什么随时跟我说。”

谢婉栀面带关切，嘱咐着顾眠，就像每一个为了孩子操心的寻常母亲。

“好的谢阿姨，您别担心，我有信心！”

看着谢婉栀因焦虑紧张而握在一起的手，顾眠会给她一个自信、安心的笑容。

“好孩子，阿姨相信你。”

谢婉栀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顾眠攥着笔，深吸一口气，看着窗外簌簌而下的雪花，写下一句——

在最深的冬季，我终于学会，在内心深处藏下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

十二月的第十天。

傅家人早早起床，严阵以待，吴妈早就做好了早饭站在一边。

顾眠背着包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紧迫的气氛，tຊ不由得有些惊讶。

傅长鸣难得说不利索话：“眠眠，到了考场上千万不要紧张，不要有压力哦，今年考不上也没事哦。你想考几次都没问题，叔叔都支持你！”

谢婉栀伸手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呸呸呸，瞎说什么不吉利的话，眠眠考试不要紧张哈，今年考试没准备好的大有人在，阿姨相信你，你肯定没有问题！”

“对！眠眠姐！不会写的你就空着，等过两年咱俩一起高考我跟你当同学！”

傅书宁话音未落，傅谨行的巴掌就招呼到他后脑勺上了。

他早就穿好了皮夹克，系着围巾，难得地没说什么话，只是把手里的包子囫囵塞进嘴里，出门热车。

“来来来眠眠，先吃饭，做的都是你平时常吃的，没搞花样，生怕你万一吃坏肚子就糟了。”

“对，先吃饭，吃完饭我们一起送你去考场！”

听着大家关切的话，顾眠心里升起一阵阵暖意，嘴角不自觉扬起。

感谢上天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感谢命运让她遇到这样好的人，她在这里得到的一切，终将成为伴随她整个生命的盛夏，支撑她渡过从前和今后的严冬。

“铃——”

“考试结束，请考生停止作答。”

顾眠合上笔，结束了为期两天的战斗。

第24章

走出考场。

顾眠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傅谨行，他身材高大，五官凌厉，在人群中算得上是鹤立鸡群。

不少等着接考生的家长，围着他东问西问，打听个人状况。

与顾眠笑容交汇，他瞬间扬起笑脸朝她挥手。

“眠眠，这里！”

穿过拥挤的人群，顾眠艰难走到傅谨行身边，却被身后的人挤得一个踉跄，撞进他怀里。

傅谨行顺势搂住她，将她整个人护在臂弯里慢慢往外走。

贺峥身上落了雪，汹涌的人潮绕过他，他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相拥而去的背影，很久很久。

“同志，你接人吗？这里面已经没有考生了。”

听到门卫的话，他才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缓缓走进了车里。

另一边。

顾眠和傅谨行并肩走在雪中。

飞舞的雪花飘落在两人肩头，前路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白，身后是一大一小两队脚印。

“今天怎么只有你自己？”

顾眠双手放在嘴边哈了口气，把自己的双手搓热，她的脸冻得通红，脸上的笑意却根本止不住，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

“我猜你或许会想走一走，所以就没开车来，他们正在家里准备爱吃的饭菜，准备为你庆功。”

傅谨行一边说着，一边摘下皮质手套套在顾眠手上。

雪花落在顾眠卷翘的睫毛上，衬着她眼中闪烁的星光，扑闪扑闪的，让人忍不住心动。

“你……把手套给了我，你不冷吗？”

傅谨行的狐狸眼弯起，声音不大，却足够和顾眠听清。

“我有一个方法，可以让我们都不冷。”

顾眠眨巴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