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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烨再没有多说一句话，连送别也是悄悄的。

　　他站在机场的某个角落，隔着细密的雨雾，看着她乘坐的那趟飞机渐渐消失在天际。

　　回去后的顾烨，大病了一场，昏昏沉沉，做了一个梦。

　　梦里，江沐歌站在雨雾中同他告别。

　　她说，明年别墅的山茶花一定会开得很好。

　　然后，她不再说话了，转身离开走进那重重的雨雾中，顾烨怎么追也追不上，直到江沐歌的身影消失不见。

　　他从这场梦中惊坐而起，下意识地拿起手机，点开微信看了起来。

　　江沐歌离开后，会时不时的更新朋友圈。

　　有分享的日常，也有去旅行随手拍的风景照。

　　顾烨偶尔会找一些不突兀的借口，借机跟她聊两句。

　　但大多时候，他只是默默地在她朋友圈给她点赞，连评论也不敢，生怕惹了江沐歌厌恶。

　　秘书来汇报工作，见顾烨又盯着江沐歌最新更新的朋友圈查看，笑着说道：“太太看着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说不定哪天就回来了呢？”

　　自从江沐歌离开后，顾烨好似成了朋友圈点赞达人，无论江沐歌发了什么，他必然点赞。

　　不知是哪句戳痛了顾烨，他手中的手机掉在地上，笑得有些心酸：“回不来了，我的沐歌，回不来了！”

　　秘书不明白，也不敢多说，见顾烨神色不对，抱着文件悄声离开。

　　天光微明，顾烨将江沐歌这一年来发的动态，一一细看完。

　　最新的朋友圈，只有满树的白色山茶花。

　　他知道，这照片，不是最近拍的。

　　山茶花不会开在这个时间段，这朋友圈是她最后的告别。

　　他犹豫了两秒，给江沐歌发了一条消息。

　　那条信息石沉大海，再也没有回复他。

　　江沐歌离开时只同意两人微信联系，其他方式拒绝给顾烨，连沈濯的也不肯给他。

　　顾烨害怕将她逼急了，会断了一切联系，便也不敢再多索求什么。

　　以至于如今，即使他急得火急火燎，也没有一点办法。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顾烨再也没看到她更新朋友圈。

　　直到有一天半夜，顾烨被一个噩梦惊醒。

　　梦里，江沐歌侧身站立在满是山茶花的花海中，回眸对他盈盈一笑。

　　下一瞬，她的身形猛然变成光光点点，消失在天地间，再不见踪影。

　　“沐歌，”顾烨自语呢喃，“我的沐歌.......”

　　一夜无眠，顾烨枯坐到天光大白。

　　卧室的门，被轻声敲响，随后秘书的声音隔着门缝传了进来。

　　“顾总，沈濯昨晚到了京市。”

　　顾烨怔了瞬，霎时喜色爬上眉梢。

　　沈濯回来了，那他的沐歌也一定回来了。

　　他就知道梦都是相反的。

　　顾烨光着脚下了床，阔步上前拉开门，朝秘书吩咐道：“带他来见我。”

　　没多久，沈濯就被保镖押到书房来了。

　　室内静谧良久，谁也不说话。

　　秘书见气氛紧张，大气不敢出。

　　沈濯知道顾烨在等什么，可越是如此，他越不愿意开口。

　　想到江沐歌最后的嘱托，他的心沉得更深。

　　“告诉我，沐歌现在在哪。”顾烨终于没忍住，率先问出了口。

　　没人注意，他放在膝上的手已将西裤攥得紧紧的，熨平无痕的西裤早已皱缩不堪。

　　就像他的心，此刻拧成了一团。

　　“她去了该去的地方，与她最爱的山茶花相伴，再也不会回来。”

第二十八章

　　沈濯的话语，一字一句砸在顾烨的心坎上。

　　他的后脑勺阵阵发紧，嗓子眼艰涩不堪。

　　沈濯却是一脸平静，没人知道，他亲手将没了气息的江沐歌埋葬时的绝望。

　　那些年他以报恩的名义，光明正大地留在顾家。

　　谁都不知道堂堂顾家小少爷其实只是为了江沐歌，才心甘情愿成为顾家私人医生的，就连他自己也没看清这种情愫。

　　直到他救了江沐歌，带她去了Y国，朝夕相处中，才发现他自己早已对江沐歌心动。

　　这份隐秘的暗恋，他一直没有开口说出来，不想给江沐歌带来困扰。

　　他何尝不知道江沐歌爱的人始终只有顾烨，但最后陪在她身边的人只有他，他已经很满足了。

　　红日升起，丝丝缕缕的霞光，洒进了书房。

　　沈濯抬眼看过去，坐在办公桌后的顾烨，满眼都是血色。

　　那人嘴唇颤抖着，柔和的光照在他身上，依然满身孤寂。

　　沈濯勾了勾嘴角，扬起了一个嘲讽的笑容，冷声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顾烨攥紧的手始终没有松开，也没有对沈濯的讽刺回应。

　　这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生离死别。

　　而他却经历了三次。

　　第一次，他以为江沐歌难产失血身亡，眼见富景别墅化为焦土。

　　第二次，恢复记忆的江沐歌求他放自己离开，他站在机场大厅，眼睁睁看她渐渐走远。

　　这一年来，他靠着江沐歌的朋友圈，苟延残喘。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如此煎熬难耐。

　　直到听到沈濯回来的消息，那些被压抑的情绪终于找到出口。

　　然而现在，沈濯却告诉他，江沐歌再也不会回来。

　　不，他不想信。

　　可是现在，他又不得不信。

　　过去的这一年里，沈濯一直跟江沐歌在一起。

　　顾烨清楚沈濯对江沐歌的在意有多深，只要江沐歌安好，他不可能独自回来。

　　好半晌，顾烨才挥了挥手，示意保镖们松开手放人。

　　沈濯看了眼顾烨，不再说话，转身离开。

　　到了别墅门口正想上车时，一道暗影忽地从斜刺里冲出来，撞到了他的腿上。

　　这道力量撞得他忍不住顿住了脚步，下一瞬，只听得一句奶呼呼的“哎哟——”

　　沈濯循声垂眸了过去，这时，“砰”的一声，小肉团子跌坐到地上。

　　他定睛一看，疾步走了过去。

　　一张酷似江沐歌的脸映入视线。

　　沈濯惊讶得瞪大了眼，蹲身下去将小肉团子抱了起来。

　　“小安，有没有摔到哪里？”

　　小肉团子在他怀里挣扎：“放我下来！你是谁？！”

　　沈濯霎时一愣，很快又反应过来。

　　如今的小奶团子已经不是一岁小孩子，细算下来，应该已经快三岁了。

　　因为早产，在Y国的时候，他一丝冷风都不能吹，弱不禁风。

　　如今回到国内，倒长得壮实了，抱在怀里也沉甸甸的。

　　这孩子年纪虽小，说话倒是口齿清楚，挺机灵的。

　　江沐歌最后的那些日子，回光返照得厉害，时不时的会提起顾锦安。

　　念叨着没能亲手将他抚养长大，看他娶妻生子，是最大的遗憾。

　　情到深处，沈濯不由开口问道：“小安，你还记得你妈妈吗？”

第二十九章

　　听到妈妈二字，沈濯怀里的小团子立刻停止挣扎。

　　“妈妈.........”

　　他喃喃喊出声，喊得并不从容，甚至带着怯生生的疏离。

　　“我当然记得妈妈。”

　　顾锦安扬起倔强而稚嫩的小脸，挣扎着从沈濯身上爬下来：“爸说妈妈去国外养病，等病治好后就会回来看我。”

　　顾锦安撅着小嘴，眉头微微皱起，沉思的样子跟江沐歌简直如出一辙。

　　沈濯看着他就像看到江沐歌，心下不由一暖。

　　顾锦安察觉到他异常关心的眼神，微微皱起的眉头皱得更紧。

　　“你是谁，我是顾家小少爷，怎么从没见过你？”

　　顾锦安言之凿凿，人小鬼大，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看来，平时一定没少受顾烨的耳濡目染。

　　还算顾烨有良心，没有亏待江沐歌的儿子。

　　“你干嘛一直看着我不说话？”

　　顾锦安紧紧拧着眉头，目不转睛的看着沈濯，质问的声音不小却也不高，是足以让沈濯听清的程度。

　　沈濯一看就知道，这小家伙八成是自己偷偷跑下来的。

　　如果不是，他身边怎会没有王妈、保镖跟着。

　　当年江沐歌离开时，王妈也想跟着一起，还是江沐歌拜托她照谢谢锦安，才勉为其难地留了下来。

　　沈濯顿时起了逗他玩的念头。

　　他缓缓站起身来，故作正经地看顾锦安：“你说你是顾家小少爷，你有什么证据证明？”

　　这话可把顾锦安给问到了。

　　粉嘟嘟的小脸涨得通红，小鼻子小眼睛小嘴巴皱到一起，看起来懊恼极了。

　　“我说是就是，不用证明。”

　　一时找不到说辞，顾锦安干脆耍起无赖来。

　　小肉团子的反应在沈濯的预料之中，三岁的小孩懂些什么呢。

　　如此逗弄他的好机会，沈濯可不会轻易放过。

　　沈濯回头看了眼别墅，顿时心里有了主意，他蹲下身，指着别墅说：“你不是想证明自己身份吗？我带你进去找顾烨，看他认不认？”

　　说完，拉住顾锦安的手便起身要走。

　　顾锦安立刻慌了，刚刚他是趁王妈不注意才偷偷跑出来的。

　　别墅每天陪他玩的只有王妈和保镖，实在是太无聊了。

　　他们每次玩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