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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昭侯近乎咬牙切齿，又心痛地无以复加，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过了片刻，他死死攥住拳，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是强撑着才没有倒下。

　　“他如今昏迷不醒，命在旦夕，口中只含糊的念着你的名字。”

　　“此事本与你无关，也是我秦家起初有负于你，可我是他爹……”

　　“如今我这张老脸也不要了，特来请你前去，见他最后一面，以全他临终所愿。”

　　他只怕黎若楠不同意，弯腰便要给她行礼。

　　黎若楠赶忙一把托住他：“侯爷不可，他现在何处，我们这便走。”

　　她与薛蘅相视一眼，点了点头。

　　薛蘅虽厌恶陆行止贸然退婚，害他妹妹名声，但人命关天，他也不会阻拦。

　　薛蘅目送黎若楠二人远去，回首望向皇宫的方向，神情在月色下，显得有些凝重。

　　到了明昭侯府，老侯爷便带着黎若楠快步直行，唯恐晚了半步。

　　卧房内。

　　陆行止躺在床榻上，枕边尽是鲜红刺目的血迹。

　　他面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昏迷不醒，几乎毫无生机。

　　几名御医聚在床沿，皆皱着眉头不住叹息。

　　昆吾守在一侧，双眼通红，小心翼翼捧着药碗给陆行止灌药。

　　可药入口中，却不见吞咽，褐色药汁沿着嘴角蜿蜒流出，半点不曾入腹。

　　黎若楠声音轻若无痕：“陆行止他……当真无计可施了吗？”

　　一御医摇头开口道：“此药歹毒，若药石不进，即便华佗在世也束手无策。”

　　话落，陆行止昏迷之中毫无意识地开始呕血，老侯爷坐在床沿，手忙脚乱地替他擦血，可那血却像是自他喉间不受控制地涌出，根本擦不干净。

　　“无疾……吾儿……”老侯爷拭血的手都在颤抖，一声声唤他。

　　“爹将薛姑娘为你请来了，你且醒过来，看她一眼，可好……”

　　可陆行止双目紧闭，仍毫无知觉。

　　那张苍白俊美的面容此刻染尽血色，凄艳如一支即将凋零的徘徊花。

　　黎若楠站在床侧，看着陆行止那苍白的面孔，眸光颤动，缓缓开口。

　　“陆行止，陆行止！你这一生负了我，难道如今还要令侯爷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成？”

　　“你可想好了，你若就此撒手人寰，我不仅一辈子瞧不起你……”

　　她顿了顿，眼尾微红，连话音都有些几不可查地颤抖。

　　“届时你泥下销骨，我嫁与他人携手白头，儿孙满堂，断然不会记得你一星半点，你莫要后悔！”

　　黎若楠话落的一瞬间，陆行止那张如凝固冰川的面容上，如扇的眼睫，似乎颤动了一下。

第20章

　　黎若楠愣了一下，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边侧有一丫鬟疑道：“小侯爷的眼睛……是不是动了一下？”

　　一时间，众人皆屏住了一口气。

　　老侯爷惊疑不定地抬眸看了眼黎若楠，立刻让身给她。

　　黎若楠俯下身，凝视着陆行止的脸。

　　一面小心地为他擦去唇边染上的血迹，一面轻轻在他耳边唤道：“小侯爷？陆行止？”

　　陆行止的脸色苍白，眼眸安闭，许久没有丝毫变化。

　　黎若楠忽然回首道：“把药给我。”

　　端着药候在一旁的昆吾惊疑道：“姑娘，你……您来？”

　　老侯爷低声呵道：“快把药给她！”

　　昆吾浑身一颤，连忙将药碗递给黎若楠。

　　黎若楠扳起陆行止的下颚，指尖微一用力，让他双唇张开。

　　随即她低头含了一口药，以唇相就，哺渡而入。

　　而后下手连点他身上几处大穴。

　　口中呢喃轻语道：“陆行止，吞下去，你若此刻死了，我明日便会招婿招满整个将军府。”

　　众人屏息凝视。

　　只见陆行止喉结艰难的上下滑动了一下。

　　室内顿时响起一片吸气惊呼声。

　　黎若楠没有耽搁，如法炮制，再渡一口。

　　她抬手擦了擦陆行止额尖的冷汗：“陆行止，再喝一口，听话。”

　　众人敛声屏气，终于看到陆行止那喉结再度一动，将药咽了下去。

　　沉重的气氛一扫而空，室内顿时一片欢呼。

　　昆吾抬起袖角擦了擦眼角，喜极而泣。

　　几名御医也顿时松了口气，笑道：“幸哉，幸哉啊！只要小侯爷能进药物，就还有一线生机。”

　　“还劳请姑娘继续哺药，我等立刻再去商榷一张新方子，为小侯爷解毒。”

　　待黎若楠将那碗药给陆行止喝下。

　　老侯爷才醒过神来，他看着眼前的一切，本已万念俱灰的心，此刻又惊又喜。

　　若非黎若楠不计前嫌，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好姑娘，此次多亏了有你。”

　　他顿了顿，眼神有些黯然：“此前，真是我秦家对不住你，错过你这样的好女子。”

　　黎若楠此刻双手也有些颤颤，只是面上看起来还算较为冷静。

　　她回头看了眼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人，神情复杂，缓缓开口道：“小侯爷平安无恙就好。”

　　老侯爷眼眶发红，心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连道几声：“好，好，好……”

　　此刻心弦一松，踉跄几步，差点跌倒。

　　昆吾赶忙上前扶住他：“侯爷，您这一夜提心吊胆，只怕是吃不消的，还是先去歇息一阵，这里留薛姑娘和小奴，断不会让小侯爷出事的。”

　　老侯爷看了眼黎若楠，捂着心口，眼底满是愧色，却又实在有些支撑不住。

　　他垂下眼，对着黎若楠低声恳请，见黎若楠点下头，才带人离开。

　　黎若楠便守在床榻，衣不解带地照顾了陆行止一夜。

　　第二日午间。

　　陆行止面色终于好转，病情也大有起色。

　　只是仍未清醒过来。

　　黎若楠一人趴睡在床沿。

　　恍惚间惊醒。

　　只见陆行止双眸安闭，好看的双眉微颦，正用喑哑的气音唤着她的名字。

　　“应念……”

第21章

　　黎若楠微微探身过去，轻语道：“我在。”

　　陆行止微颦的眉头才终于缓缓舒展。

　　黎若楠一动，正要去唤大夫，一起身却跄了一步。

　　这才发现衣袖正被陆行止无意识地紧紧攥在手心。

　　她无奈地叹了声，将目光重新转移到陆行止身上，正思索着是用力抽走，还是就此割断。

　　正午的阳光透进窗棂，投在陆行止皎若明月的面容上。

　　柔顺如瀑的青丝仿佛镀了层粼粼波光。

　　他浓密的眼睫如扇一般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形状姣好的薄唇失了血色，却更多了几分苍白的破碎。

　　无论怎么看，这张脸都无可指摘。

　　晃神间，只见那鸦羽似的眼睫轻轻颤动，弧度撩人的眼睛缓缓睁开。

　　里面仿佛盛满了一汪秋水，水中只倒映着她一个人的身影。

　　陆行止看着她，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来，几乎是用叹息地气音唤她：“应念……”

　　他眼尾泛红，仿佛盈着泪：“应念……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对吗？”

　　他小心翼翼地问着，手中攥紧了黎若楠的袖摆，生怕眼前的一切都只是梦幻泡影，是他临死前的最终幻想。

　　阳光在她的身上渡下一层光华，垂眸朝他看来的眼中神情满是复杂。

　　黎若楠抿了抿唇，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