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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狭窄的马车内，楼云瓷听见霍沉砚粗重的呼吸声。

　　霍沉砚双手放在膝盖上，攥拳，克制着自己的目光不去看楼云瓷。

　　可却控制不住，见她眼角似有泪痕，情不自禁便抬手温柔的替她擦拭脸上的泪痕。

　　楼云瓷看向他。

　　霍沉砚立即克制的收回手：“抱歉，大小姐，是我失礼了。”

　　“不过我还是有一句话要说，当初我便不同意您回谢府，免得为不值得的人……受委屈。”

　　说到不值得的人，他还停顿了一瞬。

　　楼云瓷笑了：“你觉得我在为魏九旻难过，怎会？我是因为想起了奕儿。”

　　闻言，霍沉砚黑沉的眼眸立即亮了起来。

　　楼云瓷又道：“如若我不回去，又如何讨要到休书。”

　　霍沉砚不由屏住呼吸：“大小姐回去，是为了拿休书？”

　　“是啊。”

　　楼云瓷拿出那封休书，低头看着休书上的内容，看得出来，魏九旻写的时候很生气，无数条罪名往她身上堆砌。

　　她开玩笑：“我日后怕是嫁不出去了。”

　　霍沉砚黑沉的眸子注视着她，眼底只倒映着她一人的身影：“大小姐很好，自然是有……好的男子愿娶。”

　　楼云瓷望着他，便对上他这样的眼神。

　　两人四目相对。

　　楼云瓷似是想起什么，柔声道：“说了多少次，别在叫我大小姐了。”

　　马车内寂静片刻。

　　霍沉砚移不开视线，暗哑克制的唤了一声：“菱儿。”

第26章

　　霍沉砚低沉深情的嗓音传入楼云瓷耳畔。

　　楼云瓷看着他，眼底渐渐有了笑意。

　　这时，马车忽然停下，外面传来将士的声音：“将军，楼府到了。”

　　“到了。”

　　霍沉砚恋恋不舍下了马车。

　　楼云瓷下车时，便见霍沉砚递出手来。

　　她会心一笑，伸出手搭在他掌心，下车。

　　楼云瓷站在楼府前，心底百感交集。

　　她又回来了。

　　楼府气派威严，是圣祖还在时便赐下的房子，所以当初楼家被抄家时，皇上没有资格将宅子收回。

　　楼府的牌匾被擦拭过，鎏金的字迹熠熠生辉。

　　一旁的霍沉砚解释道：“大……菱儿，我已经唤人打扫了楼府，还将从前的下人都找了回来。”

　　霍沉砚下意识想唤大小姐，却很快反应过来，唤她菱儿。

　　话落，楼云瓷便见府门前站着好几个下人，看起来好生眼熟，为首的赫然是她母亲的乳母，照顾大了母亲，又照顾大了她。

　　“大小姐。”

　　常嬷嬷红了眼眶，迎了上来。

　　楼云瓷亦迎了上去。

　　常嬷嬷红着眼眶：“没想到老奴还能见到大小姐。”

　　两人叙着旧，一同入了府。

　　这楼府的一草一木，和当年没什么两样。

　　楼云瓷回府第一件事，便是进祠堂，祭拜父兄和奕儿。

　　奕儿是她的儿子，亦是楼家血脉，她不想让奕儿当孤魂野鬼。

　　望着谢子奕的牌位，楼云瓷心里的郁结还是无处抒发：“奕儿，你在地府，不知有没有见到你的外祖父外祖母，还有你的三个舅舅？”

　　“如果遇到了，希望他们能好好照顾你。”

　　随后又看向父兄的牌位，眼底的柔情逐渐散去：“爹，娘，大哥，放心，我去瞧过了，大嫂和沛儿很好，二哥，三哥，两位嫂嫂也过得很好。”

　　“我终于回来了，一切都已准备好，只待那位入京，女儿便会替楼家翻案。”

　　随后，楼云瓷便见霍沉砚也上前，掀袍跪下，郑重向着楼父的牌位跪下。

　　“将军，当初您和末将说的话，末将一直都牢牢记在心里，末将一定会替您，照顾好大小姐，绝不会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楼云瓷一愣。

　　父亲竟和霍沉砚这样说过吗？

　　楼云瓷也道：“父亲，您放心，沉砚履行了对您的承诺。”

　　两人并排跪着。

　　楼云瓷偏头，看着霍沉砚道：“这五年在宁古塔，多亏有你的照料，否则我早就死了。”

　　“菱儿，你别说这种话，我这条命都是你的，当初我本该……”

　　楼云瓷忽地抬手抵住他的唇，让他不要再说。

　　两人都愣住了。

　　霍沉砚身体僵硬一瞬，下一刻便弹开了：“大小姐，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之后的几日，霍沉砚除去公事，每日都会来楼府。

　　而且还会带些哄楼云瓷玩的小玩意。

　　然后又逃走。

　　常嬷嬷看着霍沉砚落荒而逃的背影，摇头叹气：“小姐，你和霍将军也着实太奇怪了。”

　　“哪里奇怪？”

　　“霍将军明明对你有意，每日来哄您开心，可又不说娶您，难道是嫌弃你二嫁之身？”

　　楼云瓷抿唇一笑，其实她心里明白。

　　她与霍沉砚相识于他最狼狈之时，她也最明白，他有多守礼。

　　她也是经过这一遭，才明白，谁对自己最真心。

　　她明白他的心意，可如若让他打破心里的界限，怕是有些难。

第27章

　　更何况，现如今还没翻案，楼云瓷根本无心风花雪月。

　　楼云瓷淡淡道：“常嬷嬷，这些话以后莫要再说了。”

　　常嬷嬷叹息一声：“小姐……”

　　但最终，有些话还是没说出口。

　　……

　　谢府。

　　碧水院。

　　谢景瑞已经醒来，额头上包着纱布，面色苍白，靠坐在床榻上。

　　林芷清在一旁，兴奋地止不住念叨：“景瑞，这次你受苦了，以后你就再也不用受这样的苦，那个贱人终于被赶出去了，竟然敢害你性命。”

　　谢景瑞闻言，瞳孔轻颤，转眸望着她：“你说什么？”

　　那个女人被赶出去了？

　　林芷清还未察觉他的情绪异常，兴奋道：“我说，楼云瓷被休掉了。”

　　“为何？”谢景瑞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心里酸酸的。

　　那个女人就那么走了？

　　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教他规矩，强迫他去学堂，罚他跪。

　　林芷清逐渐察觉出不对劲，有些疑惑：“还能为什么，她把你推下台阶，那么高，你差点就死了。”

　　谢景瑞冷声道：“可她没有推我，娘，推我的时候，你有想过，儿子或许会死吗？”

　　林芷清瞪他一眼：“你这说的什么话，如今你已经回到了我身边，这样不好吗？”

　　谢景瑞笑声道：“如果是母亲，她一定不会这样做。”

　　“你叫那贱女人什么？”林芷清不敢置信望着他。

　　“母亲，你是我的儿子，你怎么能唤她母亲，你别以为她教养了你几日，便待你是真心的，我亲手杀了她儿子，她恨我，也恨你，她不会把你当儿子的。”

　　言罢，林芷清便气得离开了房间。

　　谢景瑞在房间待了一会，忽地便想起了楼云瓷。

　　他掀开被子下床，躲开下人便来到了偏院。

　　夜幕悬挂苍穹，一抹月色笼罩大地。

　　谢景瑞一打开门，便见正屋一抹熟悉伟岸的身影，正是魏九旻。

　　一抹孤寂笼罩在他身上。

　　谢景瑞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爹，他爹一直都是冷酷无情的，极少有这样脆弱的神情。

　　“谁？”魏九旻发现了来人。

　　一股肃杀之气径直向谢景瑞扑来。

　　谢景瑞跌了出去，他上前，小心翼翼开口：“爹，您是不是也想母亲了？”

　　魏九旻脸色冷了下来：“你来做什么？”

　　“我……”谢景瑞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随后瞥见魏九旻手中拿着的书，眼神黯然，“这书是我，母亲很用心教我明事礼，她被休是不是因为我？”

　　魏九旻语气更冷了几分：“她活该，竟然想害你，心思恶毒。”

　　谢景瑞抿紧唇：“她没有推我，如果这样，您能不能让她回来？”

　　魏九旻忽地黑眸一厉：“那是谁推的你？”

　　“是……我自己不小心跌倒的。”谢景瑞不能供出自己的亲身母亲，便只能撒谎。

　　魏九旻心中若有所思。

　　如若是楼云瓷推的谢景瑞，他不可能想让她回来。

　　看来这几日的教养，她是用了心的，让景瑞偏袒她。

　　这么说，他竟真的误会了她。

　　魏九旻心底涌起一股异样：“回去吧，我会把她找回来。”

　　随后便起身离去。

　　魏九旻信誓旦旦来到楼府。

　　楼云瓷只有一个人，无处可去，她就算暂居在楼府，终究只是一个女子，要嫁人的。

　　还不如同他回去。

　　可谁知，一到楼府外，竟看到一高大挺拔的身影立在院墙外。

　　好似等人出来幽会的情郎。

　　借着月光，魏九旻看清了那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