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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丫鬟小兰的声音,我回过神,见她拿起一边凉掉的茶水,继续说着:“娘娘风寒未愈,也不见陛下来看望,奴婢真为娘娘感觉到不值。”
我微微叹息,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像这样的话,万万不能再说,这要是被有心人听去,指不定惹来什么麻烦。”
小兰手一抖,四处张望了一下,连忙低下头:“娘娘,奴婢不是故意的。”
我没有说话,看着那漫天白雪,眼眸轻颤。
七年前,我和薛珀相遇,也是这么一个大雪天。
那时我还是闽国的小公主。
在闽国边境遇见重伤昏迷的薛珀,便将人捡回去医治。
彼时,谁也不知对方身份,我们便在朝夕相处中互通了心意,也留下了这封婚书。
直到后来,有人来接薛珀,我才知道他是赤岭国的七皇子,是未来的皇帝。
我原是有些退却了,因为我知道,皇帝是不可能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可薛珀一再坚持,顶着群臣声讨,太后斥责,力排万难立我为后。
最初,薛珀对我真的很好,我也全盘托出自己的心去回应。
可随着光阴荏苒,我们之间到底还是变了。
两年前,他纳了第一个妃子,是当朝太尉的女儿。
那是我们第一次争吵。
薛珀抱住我,轻吻去我眼角的泪珠:“潼儿,就这一次,太尉手握重权,只有收拢他,朕才能不被牵着鼻子走。”
他再三保证:“朕不会碰她,朕爱的人自始至终只有你。”
我还是心软了,于是选择了让步。
但是……没想到我这一让步,换来的却是薛珀的变本加厉。
回过神来时,我都已经数不清这后宫之中究竟有多少人。
我也质问过,闹过,可始终没能改变薛珀的任何决定。
到了如今,我也累了,这颗千疮百孔的心再经不起蹉跎了。
“娘娘,娘娘,陛下来了。”
在小兰的一声声呼唤中,我回过神来,一抬头看到的,便是一道明黄色的身影。
“陛下万安。”
我起身问安,他忙走上前,温柔地牵起我的手,扶着我坐下:“前几天听闻潼儿染了风寒,现在可否好些。”
“朕吩咐御膳房做了你最喜欢的鲫鱼汤,晚些送来,吃了暖暖身子。”
他似乎还是那般温柔,可我心中却生出了一丝抗拒。
于是在他下意识想像从前一样,亲吻我的脸时,我偏头避开了。
薛珀怔了一下,随后轻声哄着:“潼儿,消消气,别气坏了身体,朕这几天确实繁忙,忽视了你。”
“这是前几日新上贡的绫罗,叫制衣房给你添几件新衣裳。”
他一抬手,身后公公就命人抬着几大箱子送了进来。
“陛下有心了。”我并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只看向他,“听闻陛下总去柔妹妹那,今日怎么得空来臣妾这了?”
闻言,我见薛珀眼中飞快闪过一丝不自在,却耐着性子柔声安慰。
“潼儿,你也知道,朕是皇帝,想要笼络大臣稳固朝堂,只有将他们的至亲留在皇宫,才是最稳妥的方式。”
他仍是这个缘由。我心中苦笑,可当真如此吗?
直至今日,薛珀已经连续一月歇在那位新来的柔贵妃宫里。
我压下心中刺骨痛意,问:“陛下可还记得,你我曾许下誓言,白头偕老,同葬皇陵……”
薛珀自然地接过话:“自是记得,潼儿,你是我此生唯一的妻。”
闻言,我心中却抑制不住地发冷。
他总是这般,承诺似乎早就是习以为常的慌话。
我低声又问:“……若我先走了呢?”
“那我便将你的尸身葬于冰棺,待朕日后殒身,再一并同葬。”薛珀握着我的手骤然收紧,紧到发疼,“潼儿,哪怕是死,也无法将我们分开。”
我明白,他说的是真的,薛珀的心狠与偏执,我见过的。
那年,薛珀养了多年的玄龟死后,他就命人将它的尸身留下,至今还摆在金銮殿内。
薛珀冷落我,却又不愿放过我。
我垂眸敛去眼中痛意:“臣妾方才用过药膳,有些困乏了,陛下去忙吧。”
薛珀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他抚了抚我的鬓角,叮嘱一番后才起身离开。
“潼儿,好生歇息,朕改日再来陪你。”
我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望着薛珀的身影远去,我忍不住低声呢喃:“可是,薛珀,爱情一事,是不能两全的。”
直到再也看不见那道明黄身影,我才颤着移开目光,来到书案前。
拂开桌上的画卷,露出下方的一封未写完的信。
【兄长,二十一日后的腊八节,潼儿在城南门外等你接我一同回闽国。】
我默然看了半晌,再次提笔添上一句——
【介时,劳烦兄长再寻一具后颈有疤的尸首,来替我做这‘皇后’。】
薛珀,即你违背誓言在先,那我便还你一具尸首,与你同葬。
第2章
落下最后一笔,我合上眼,掩去眼底悲痛。
说什么地久天长,说什么日月同心,这些誓言太虚无缥缈。
等一个不归人,是等不到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永远地留在了回忆里。
薛珀刚走不久,御膳房的人就送来了鲫鱼汤:“娘娘,这是陛下为您备的鲫鱼汤。”
我看都没看,道:“放那吧。”
等人走远,我的视线才望向那碗奶白色的鱼汤,无声叹息。
我第一次喝到赤岭国做法的鲫鱼汤,是多年前薛珀亲手做的。
与闵国的做法有所不同,我一喝就觉得惊为天人!
可是后来,来到赤岭国以后,薛珀贵为当今圣上,绝不可能再亲自下厨。
再喝这汤,我发现其实也没有记忆中那么好喝。
直到那碗鲫鱼汤冷掉,我都没有动一口。
次日清晨,小兰正在为我梳发。
殿外忽地传来传来尖细声音:“皇上驾到!”
小兰忙为我束好发簪,欣喜道:“娘娘,陛下一下朝就来见你了!”
我扯了扯唇角,笑得苦涩。
这一月见不到的人,连着两日来,也只是突然想起我来,后知后觉哄着我不生气罢了。
我起身带着宫人去迎接:“臣妾恭迎陛下。”
薛珀先上前一步将人扶起:“潼儿,无需多礼。”
“陛下这个时辰便来见臣妾,是为何?”我低声问。
薛珀牵着我坐下,拿出一个梅花木雕放入我掌心中,笑道:“潼儿,你一直都最懂事,等全部事情落下来,你想要做什么,我都陪你去做好不好?”
我的手僵硬了一下,红了眼眶。
闵国有一直都有一个习俗,每到寒冬来临之时,都会亲手用木头雕一朵梅花送给心爱之人,寓意来年开春后,两个人的感情都坚韧不拔。
这一直都是我们家乡的说法。
这些年,薛珀每年都会亲手刻一个梅花给我。
他明明好像还爱着我,却又一次次地伤害着我。
到后来,我自己都不明白,他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持续了整整七年的习惯。
我缓缓把它攥紧,喃喃道:“陛下……臣妾有点想家了。”
薛珀温声提议:“既是想家了,朕择日就安排着前去雪梅山庄歇上几日。”
听到雪梅山庄,我的心里微微一颤。
那是早些年,薛珀亲手为我建好的一处山庄,与我们在闵国时生活的地方一模一样。
那是一个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好。”我犹豫片刻,轻声应下。
心想罢了,这最后的日子,若能与薛珀在雪梅山庄过度,倒也算是少了些遗憾。
三日后,坤宁宫前。
薛珀安排的马车已然在宫门前候着。
看着薛珀像从前那样朝我走来时,我心中忽然涌起难言的酸涩。
过去,我满心欢喜地与薛珀来到这里。
而十七日后,我就要离开这里,离开他了。
薛珀走近了,我仓皇地低下头去,掩去眼底的刺痛与不舍。
“听闻陛下近日公务繁忙,就这么和臣妾出远门怕是不妥。”
薛珀牵着我上马车,无奈一笑:“无碍,朕若是再不陪陪你,潼儿怕是要和朕离了心。”
我心一颤,敛眸道:“是臣妾多虑了,陛下自然有自己的考量。”
我从未和你离心,只是……薛珀,你的心早已不属于我一人了。
闻言,薛珀将我拥入怀里,感慨道:“潼儿变得懂事了,更像一国之母了。”
我的心口一滞,手指尖微微泛白,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我攥紧他的衣袖,轻声道:“陛下也变了,变得臣妾快要不认识你了。”
薛珀一愣,只是笑着将话题翻了篇:“七年了,朕也老了不少。”
我松开了手,不再言语。
马车行使半日,在山庄门外缓缓停下。
侍女掀开帘子,我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心口泛起热意。
雪梅山庄如其名一般,那一朵朵雪中寒梅,和当年我在闵国边境时所见一模一样。
当年的那个少年,此刻就站在我的面前,朝我伸出手。
“潼儿,小心脚下。”
我握住他的手,小心下了马车。
只是脚还没落地,耳边便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
“陛下!你终于来啦!”
我身形一僵,抬眼看去。
就见一道窈窕身影从山庄内走来,正是那让薛珀接连宠幸一月的柔贵妃——白芷柔。
第3章
白芷柔小步走来,欠身道:“臣妾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
我用目光询问薛珀。
宽大衣袖下,我的手指止不住地发抖。
原来这已经不是独属于我们的地方,早已经有新的人闯入这里。
薛珀微微偏头,错开了我的目光:“柔儿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