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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的身体不能出宫，沈淮南便兴冲冲带了两只孔明灯来到永寿宫。

“阿盈，我们也来放孔明灯可好？”

他一如往昔，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他向来如此，一个巴掌一个甜枣。

我看着他弯弯眼眸，应声：“好。”

接过宫女递过来的笔，我看见他在孔明灯上写下一字一句写下。

【愿阿盈此生平安顺遂，与我相携到老。】

我撇开眉眼，在孔明灯上写下——

【愿与沈淮南，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写下，我抬手将孔明灯放飞。

他旋即转头来问我：“阿盈许了什么心愿？”

我迎着风，看向漫天的孔明灯，撕扯着喉咙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沈淮南没再追问，凝着那只逐渐飞向天际的孔明灯：“神佛护佑，愿你我皆能如愿。”

我默了声，没再接话。

放完孔明灯，他的内侍总管说：“陛下，您吩咐的一切已经准备好了。”

他看向我：“阿盈，朕有要事处理，明日再来看你。”

说完他匆匆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我的脑海中再次响起系统声：【脱离倒计时，一小时！】

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但我还是对身后婢女道：“陪我走走吧。”

我的脚步很慢，没走几步就要歇歇，但我不愿停下。

走到御花园门口时，我竟看见从里面突然飞起了无数孔明灯。6

一阵寒风吹来，将一只孔明灯卷落到我面前。

我看见上面是沈淮南的笔迹——

【若有来世，愿念儿眉眼如初，与我执手相伴，恩爱不疑。】

用一只孔明灯换我此生。

用千万只孔明灯换苏念儿来世。

我怔怔站着，忽地笑了。

一抹冰凉落在我眼睫。

身后宫女为我紧了紧大氅：“娘娘，这雪又开始下了，您身子弱，咱们还是赶紧回宫吧。”

电子音宛如催命音符再次出现：【离开倒计时，十分钟！】

我抬头凝向空中。

一束银花，满目雪白。

是足以消融一切的大雪。

我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身体的温度带着血液里的热气一点点流逝，原来人即将要死的时候，是这样的感觉吗？

忽然，我看到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被贵女们绑在树下用积雪深埋。

正想出言警告，又看见有一个少年蹲在地上，用流脓发聩的手扒开积雪。

他将那少女紧紧护在怀中，说：“放心，以后我来保护你。”

有凛冽的风吹过，风雪愈大，模糊了双眼。

再抬眸去看，哪有什么少男少女，被这场风雪埋葬的。

从始至终都是年少的我们。

原来，不知不觉，我竟走到了早已荒凉的冷宫。

我转身吩咐婢女：“这风雪太大了，实在走不动了，你去备轿辇来，我在此处等你。”

婢女犹豫了片刻，我猛地咳嗽起来：“原来……本宫的话竟也无用了。”

她一惊，慌忙告罪，随即快步走了。

我已经开始渐渐没有力气，但还是用力推开了那扇覆上重重冰雪的宫门。

我踩着尘雪一步一步迈入，却只看见长春树不知何时被暴风雪连根吹起折断，只剩满目萧条。

明明几日前我挖出那坛桂花酿时，这树还好好的长在这儿。

耳边又想起沈淮南的话：“愿阿盈与我的情意，如这棵树一般，岁岁长青。”

如今，这树却一夜枯死，仿佛某种预兆。

树都有心，人却无情。

或许沈淮南早就忘了自己说过这句话。

从头到尾，都只有我记得。

承诺这把刀，刺向的，永远都是不愿遗忘的那个人。

我眼前开始渐渐模糊，我轻轻抚摸上枯树，问它：“就连你也知道我要走了吗？”

寒风吹过，枯树沙沙作响。

我喉咙像是破旧的风箱，每呼出一口气，都耗尽全部力气。

我知道身体已到了极限。

刚靠着长春树坐下，便听到了系统的警告声——

【注意！脱离系统即将启动！】

【倒计时，三，二，一……】

痛意开始撕扯着我的灵魂。

曾经风雪中相遇的那个沈淮南离我越来越远，身影也越来越模糊。

只剩一道少年声音穿过时光而来：“阿盈，我们一起淋过雪，是不是也算一起到了白头？”

可是沈淮南，白头若是雪可替，世上何来苦心人呢？

意识逐渐模糊，我隐约听见一个带着乡音的洪亮坚定声音说：“中华人民共和国，今天，成立了！”

寒冬已过，那缕红日终是越过了重重山峦，即将带我走向新生。

沈淮南，以后我们，永不相见了。

我重重倒在地上，眼眸里的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直至漫天飞雪落下将我静静掩埋。

干干净净。

就好像，我从没到过这个世界。

第9章

雪越下越大。

小福子踉踉跄跄冲进仁德殿，跪倒在沈淮南身前：“陛下，贵妃娘娘……薨了！”

沈淮南握住奏章的手一颤，只觉耳边轰鸣声阵阵：“你说……什么？”

小福子抬起泛红的眸，重复道：“陛下，冷宫，贵妃娘娘是真的薨了！您快去看看吧。”

沈淮南踉跄着推开宫殿的门，却浑然失力倒在殿门外，矜贵如他，此刻却倒在了雪地里，雪水和着泥，狼狈不堪……

他嘶哑着喉咙，从湿滑泥泞地上爬起，又再次摔倒在地。

沈淮南挣扎着，撕扯着嘶哑的喉咙不知在喊些什么……

小福子凑近，将他扶起，才听见他说：“不可能，阿盈不会离开我的。”

路途很短，沈淮南每走一步，就感觉胸口被割了一刀，他仍不相信苏扶盈真的离开了。

直到推开冷宫的门，沈淮南心猛然收紧，踉跄着往后倒去！

因为他的阿盈面无血色地躺在那颗长春树下，安安静静地就像睡着一般。

旁边一群宫女跪着，哭成一团。

沈淮南抱住苏扶盈，只感觉到她的身体冰冰凉凉的，彻底没了一丝温度。

她是真的走了……7

这一刻，他只觉五雷轰顶。

怔然半晌，沈淮南猛地抱起苏扶盈回到永寿宫。

“不会的，阿盈是上天赐给我的神女，怎么会死。”

他一边走一边面无表情喊道：“传太医！快传太医！”

又自顾自呢喃道：“我都忘了，阿盈怕冷。”

随即他冷声喊道：“去！添炭火！快去！”

殿里服侍的人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起身去添炭，可炭添了一炉又一炉，怀里的人却始终没有回温。

沈淮南双眸一点点泛红，将苏扶盈抱紧：“阿盈，不冷了，马上了，你再等等，你再等等……”

直到他大汗淋漓，沈扶盈始终紧闭双眼，身体逐渐发僵。

沈淮南强装的冷静再也撑不下去，他哽涩着开口：“阿盈，你别吓我……别和我开这种玩笑好不好？”

“阿盈，我答应过你的好多事都还没做……”

他始终不敢去给苏扶盈探鼻息，也不敢相信他的阿盈会走。

直到太医赶到，跪了满地。

“陛下，贵妃娘娘是心思郁结而亡，陛下节哀……”

沈淮南听了这话，怒地起身将那为首的太医踹倒在地：“你这是诅咒阿盈！就在前日，你不是说阿盈流产是因心思郁结，只需好好服药，便无碍了吗？”

太医被吓得浑身发抖，紧叩在地上：“陛下，恕臣无能。”

沈淮南看着怀中的人，身体越来越凉。

怒声道：“阿盈怎么会死！你们要是治不好她就全都给我陪葬！”

沈淮南的目光落在怀中人苍白的唇色上，从前清亮的眸子里如今只剩下一片灰败。

太医齐声道：“陛下，节哀。”

沈淮南一片湿红的眼底盈满了悲悸，手足无措地抱着苏扶盈，止不住地呜咽哭泣。

他不明白。

为什么念儿要离开他，如今就连阿盈也要离开自己。

他把自己关在了永寿宫。

当时让念儿住进乐央宫，是希望念儿能喜乐无忧，可她最终却郁郁不得，选择自缢。

让阿盈住进永寿宫是希望阿盈能够平安康健，能陪自己走过这一生。

为何偏偏他坐上了这至尊之位，却桩桩都不如愿！

第10章

沈淮南将自己关在永寿宫中，就好像失了魂一般。

他抱着她喃喃地和小福子说：“小福子，你说阿盈是不是故意惩罚我？朕前几日杀了她身边最亲近的婢女，所以她记恨朕。”

“这才想了这个法子……”

小福子一时哽涩，小心回道：“回陛下，是小春有违宫规在先。贵妃娘娘不会因为一个婢女记恨陛下。”

这般说，可小福子又觉得贵妃走了，至少不会被这宫墙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