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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我很抱歉。”

许赞回到家时，父亲正躺在床上急促地喘气。

冯秋看见她，皮笑肉不笑地说一句：“你闺女回来了，你问问她吧。”接着一扭身端着脸盆进了卫生间。

许赞皱着眉走到床边：“爸，你怎么了，哪儿觉得不好……”

话还没说完，段国强哗啦甩过来个本子，嘶哑道：“滚，滚出去……”

许赞捡起来一看，是她的病历本。

许赞看向冯秋：“你翻我东西？”

“什么叫我翻你东西，我收拾屋子看见的，吓了一跳，你爸要看，我总不能不给吧？”冯秋笑得阴阳怪气，“不是我说你许赞，这么大的事儿，你都不和家里说，你这丫头也太野了。”

段国强在床上喘得像个破风箱，许赞冷冷地瞪着冯秋：“秋姨，我劝你闭嘴，不然你会后悔的。”

“呦，自己干了丢脸的事儿还不让人说啊，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半个妈，人家戳段家脊梁骨也不会绕过我去，怎么说不得你了？”冯秋把手里的毛巾拧干了晾上，拉着长音，“不过也难怪，上梁不正下梁歪，听说你妈当年就是大着肚子进门儿的……”

段国强把床板拍得啪啪响，声嘶力竭地吼：“滚！闭嘴！都给我滚！”

许赞忍无可忍，将冯秋一把拽住扯出了房门：“丢脸是吧，野是吧，我带你去看看更野的。”

冯秋使劲扒她的手：“你干什么，你要拉我去哪儿，放开我……”

“你不想知道你女儿现在在哪儿吗？你不想看看她现在什么样子吗？”许赞瞪着她。

冯秋愣住了，不再激烈反抗。

许赞拦下辆出租车，回头看冯秋：“敢和我去吗你？”

冯秋看着许赞理直气壮的眼睛，突然失去抗拒的勇气，犹犹豫豫钻进出租车。

“小冰，小冰怎么了？”母亲的直觉让她有些慌张。

许赞一路不说话，也不看冯秋。

这举动虽然冲动，她却不后悔，姚雪冰把自己弄成那个样子，她妈无论如何都应该知道。

*

姚雪冰站在半封闭的阳台上，隔着半开的推拉门，静静看着霍廷昀。

霍廷昀抬头看了她一眼，停顿了一瞬。

姚雪冰此刻看起来不太一样，那些在她身上根深蒂固的卑微和扭捏，竟突然消失了。晚风吹着她的衣襟和长发，看上去竟有些遗世独立的冷静和凄凉。

这种感觉让他有信心和她理性地沟通一次。

霍廷昀将手机立起来放在一边的桌子上，才开口：“姚小姐，我今天来，是想和你说一句抱歉。”

姚雪冰尽管已经心如死水，听到抱歉两个字，表情还是浅浅波动了一下。

“我从见到你的第一面，就想通过你和许赞发生联系，所以才有意地靠近你。可能给了你一些错误的暗示，我很抱歉。”霍廷昀措辞很客气，坦率而歉意。

“喝醉酒那天，因为强烈的痛苦和挫败感，我还曾经对你做了很不尊重的行为，我很抱歉。希望你能谅解。”

道歉这种事，对于从前的霍廷昀来说，是难以想象的。但他最近大概被许赞潜移默化中影响，开始有了同理心，开始慢慢懂得去理解和尊重别人。

而且他觉得姚雪冰和主动贴上来的林渺肖绮宁之流不一样，尽管也是对他一厢情愿，但终究还是他先利用了人家。

姚雪冰静静地听完，平淡地扯一扯嘴角。

霍廷昀没有得到她是否谅解的回答，停顿一下，继续说下去。

“如果姚小姐感受到我的诚意，不再心存怨怼，不知道能否帮我一个忙。”霍廷昀诚恳地看着姚雪冰，“我想请你和我去一下医院，取羊水给胎儿做个亲子鉴定。”

姚雪冰眼神又冷下来，嘴角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不知道是嘲讽别人还是嘲讽自己。

“何必那么麻烦呢，等孩子出生了再做不行么……”她慢悠悠地说。

霍廷昀垂一垂眼，神情染上下意识的柔软和暖意：“我不希望，把许赞的误会和隔阂拖那么久。”确切地说，是无法忍受，“我知道这个要求不算合理，如果你想要什么补偿，尽管提。”

霍廷昀永远足够坦诚，可坦诚有时候是最伤人的刀刃。

姚雪冰看着他，低低笑起来，笑声自嘲而苦涩，最后竟分不出是大笑还是悲啼。

为了早点化解心上人的误会，这个男人要抽她的羊水，尽管她懂得不多，也知道抽羊水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

而他起初那句抱歉，恐怕也是为了后来这个请求在做铺垫吧。

姚雪冰此刻谈不上怨恨谁，她只是非常清醒地再次认识到一件事，对于不爱的女人，男人真的要多无情就有多无情。

“霍先生，如果，我是说如果……”姚雪冰低着头，如梦呓一般，“当初是我先遇见你，我也认真工作，矜持清高，我也……”她有些茫然地组织着语言，“也像许赞一样……你会，爱上我吗？”

霍廷昀没听懂，眯一眯眼睛：“你是说，如果你是另一个许赞？”

是啊，没有如果，他只会一遍遍地爱上许赞。

姚雪冰又笑起来，已经发不出声音，眼泪溢出眼眶。

她笑着笑着，突然抬手将推拉门拉上了，又将手机竖起来放在下方的滑道里。

霍廷昀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脸色变了，疾步过来要阻止她的动作。

可是已经晚了，手机卡在门框和滑道中间，成为一个三角形，越推卡得越紧。

“霍先生，其实在你走进来的那一刻，我本来打算，把我的死嫁祸到你头上的。”姚雪冰隔着玻璃门看着霍廷昀，一边一步步向阳台栏杆退去，一边轻声地说。

霍廷昀根本听不到她的话，他大力拍打玻璃试图阻止姚雪冰，发现无用后又用肩膀去撞那玻璃门。

当初为了安全，这房子角角落落都选的最坚固的结构和材质，哪有那么容易撞开呢。

“但因为你的那句抱歉，我改主意了。”姚雪冰流着泪微笑，“我也很抱歉，你的要求我满足不了了，你拿我的尸体去做鉴定吧……”

她退到了栏杆边，冰冷的欧式铁质横梁贴上她的后腰。

“霍廷昀，如果再重活一次，我希望那个下着初雪的冬夜，我没有遇见你……”

在霍廷昀终于撞开玻璃门的一声巨响中，姚雪冰向后倒去，如一片轻飘飘的落叶，从十一楼飘然而落。

*

许赞带着冯秋来到紫苑楼下，下了出租车，带着冯秋往楼门口走。

冯秋在绿化优美的小区里东张西望，语气又欣喜起来：“你是说，小冰住这儿啊？哎呀这么漂亮的楼房